生死赌局4
【承】
我带着伤去上课,孟琉璃总算守信,我的午饭再也没有被抢走,但是全班没有一个人和我说话。我一转身,就有人在我背后指指戳戳。我装作没听见,也不想知道。那些屈服于不良少年的同窗,很窝囊。
而我总想证明冷千山和他们不一样。
每天下午的练琴,我一分钟都不拖延,他也没有让我失望,依然出现在窗外,用过分英俊的眼睛接受我的直视,我见总是有女生从他身边走过,甚至大胆的对他微笑,他却一副冷漠表情,站在我窗前,视线里只有我一人存在。
快周末了,会议室有一帮师生开会商议校庆的事。我很没眼色的在他们隔壁的文娱室弹琴,还是很吵的沙俄《刀马舞曲》。我在用学院的钢琴泄愤,我不想再装一个好学生,我为什么要做好学生?我备受欺凌的时候,那些教员在哪里?但是很奇怪,我故意加快的节奏竟然没有弹错一个音符。
终于一个教员模样的人推门进来,我停下演奏,直视着他的眼睛,反正我现在也是不良少年中一份子了,我装出机车党的邪魅气质,凶巴巴的瞪着找事的教员。
教员竟然没有跟着我凶起来,他很好脾气的问了我的班级名字,并询问我是否愿意在校庆上演奏钢琴,给一个贵宾伴奏。
我还以为私闯官宅的事情被人找到了学院,悬着的心终于松弛下来,一口答应下来。教员听了仿佛也松了一口气。
我走出文娱室,突然看见同班的女生余茜正看着我,和刚才的教员说些什么。
余茜接触到我的视线,突然住嘴了。我淡然一笑,我用小脑都会知道孟琉璃会把我在鬼屋的事添油加醋的传播出去,余茜多少也会听到一点,然后再传播出去。
我闭上嘴巴,蔑视是我唯一可行的招数。这个学院除了上课,对我来说所有的意义就是人群中的冷千山。夕阳下的他,深邃五官被镀上金色,一双剑眉,无声的降服了多少学院女生的心。但是,能接住他专注视线的人,整个学院只有我一人。
我看着他丝毫没有理会教员和余茜的窃窃私语,居然在众目睽睽下,用目光跟随我的身影。我沉默的转身,要离开众人的视线。
我知道我的身份,我知道众人眼里我不安分的曲线,我知道他们会嘲笑我土气的廉价裙衫,还会对我裙下的青紫伤痕百般猜测,但我猜测孟琉璃女至少顾忌女生的尊严,不会告诉大家莫忘那夜对我的侮辱。
虽然现在是开放的1985年,但85年的女子也懂得矜持,不该说那么无耻的事情。
“潘文瑾。”
谁在叫我的名字?是不是他!
当我转身的时候,我确定这么磁性的声音属于冷千山。
“冷千山。”
我也叫出他的名字。这个在我心中念了千百遍的名字,今日终于当着他的面叫出了声。
他竟然对我笑了,我早有准备,还是被他过分的英俊颠翻了整个世界。
他好傻,好勇敢,不知道我已经变成了不良少女,身上缠绕了多少放肆无忌的流言,他不怕招惹上吗?
他的笑容竟然还带着羞涩,虽一闪而逝,但终于让我捕捉到了,我停下脚步,让他走近我身边。
“我可以和你讲话吗?”他藏得住脸上的羞涩,却没藏好声音里的羞涩。
我点点头,脸孔发热,刻意放慢脚步和他保持距离,看他要带我去哪里?
学院是不到两千人的私立预科学院,校园的占地面积在寸土寸金的金湾,配不上它高贵的学费,我知道离冷千山太近,不到几个钟头就会让暗恋他的女生全都知道。
我看着他走出学院大门就有点慌了,最近我在校外天天都会碰到莫忘。我每次看到他要么跑,跑不掉就狠狠的瞪他,才没让他再次碰我分毫。但是牵扯到冷千山,我深深的叹口气,还是咬牙跟了上来。
他走到人多的街上停下来,等我走到他身边。
我红着脸跟上来,跟他保持着一米的距离问:“可以说了吗?”
他抿着一缕晚霞,很温柔的对我说:“潘同学,我可以请你吃刨冰吗?”
我最恨吃刨冰了!我瞟见了上次莫忘请我坐的位子,而老天也很配合的让莫忘出现在街头,天还没黑,他没有骑他巨兽般的机车,我碰到莫忘的视线,突然握紧拳头。
冷千山挡住莫忘的视线,靠近我,看到我异常的目光,竟然回头顺着我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眼眸又回到我身上,他再走近我一步,我们的距离不足三十厘米,我能嗅见他身上的气息,和莫忘一样带着咸咸的刺鼻,我却并不排斥。我发现看似清瘦的他一点也不单薄,他高高的个子刚好挡住刺眼的夕阳,瞳孔深邃的快要溺死我了。
“潘同学,恕再下鲁莽,唐突了,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请你吃一杯刨冰。”
他的声音依然那么好听,诚恳的就像金庸小说里的张五侠,一片赤诚的被妖女素素迷惑。
冷静,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前面的路口正是前几天轧断女孩手指的地方。我拨开冷千山,见莫忘的眼神格外不善。
“一定要边吃边说吗?”我无奈的问。
冷千山竟然又和莫忘对视一眼,他淡淡的一笑故作轻松的说:“潘同学不喜欢吃冰吗?不便宜呢,但和这么漂亮的女生说话,我需要点好吃的分散注意力,这样才不会出糗。”
“喜欢。”
我不喜欢吃冰,但我好喜欢他。尤其是他看莫忘的眼神,没有一点点畏惧。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是我深爱的男人。
我故意在莫忘的视线中碰了一下他的手臂,才发现冷千山的手臂上全是肌肉,完全不是学院里那种文弱书生。
他也选了上次莫忘挑的位置,我坐下。看见他皱眉看价目单,价格似乎比他想的要高。
“菠萝刨冰吧!”
我先选了,菠萝刨冰是价目单上最便宜的一单。
他心虚的给服务小姐说:“和她一样。”
莫忘从对街走来,停在冰屋门口,我心呯呯的跳起来,冷千山看了门外莫忘一眼,依然淡淡的说:“他认识你吗?”
“他是我班上孟琉璃同学的哥哥。”我说的是实话,内心却充满绝望。
“还好,我发现你并不喜欢他。”
当然,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我说不出口,看着他的手指,竹节一样修长的手指,和他的面孔一样让我心动。我脸孔越来越热,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他的声音很好听的钻进心底,——“我很喜欢你弹琴,你弹的好棒。但是你今天的曲子好像和平时不一样,是校庆表演的曲目吗?”
他见我只会脸红不说话,越发笑的温柔,又盯着我的眼睛发问,“我今天偷听了你和老师们的谈话,才知道你就是大家谈论的潘文瑾。我这样说,你不会生气吧?”
“我不生气。”
我爱死了他看我的眼神,什么沈腰潘鬓,比不上冷千山千分之一的微笑。我也想回应他一个这样的微笑,但是刚刚扬起嘴角,我就羞涩的底下头去,没了看他的勇气。
他小心翼翼的对我说,“我没有恶意,潘姑娘,恕我冒昧,那些人说关于你的事,是真的吗?”
事关尊严,我不得不抬头,直视他的双眸问:“那些人说我什么?”
他淡定的说,“说你一心要做真正的金湾人,天天在文娱室弹琴是为了找个有钱的丈夫。”
我忍不住冷笑,“我们的学院在深水街,距离富豪区山顶道那么远,你觉得在这能找到‘有钱的丈夫’吗?”
“可是你会弹钢琴,这两年,家里能买的起钢琴,多少也算是富人了。”
他说的没错,在1985年钢琴是很贵,普通人家能的买起,也很难在金湾买的起放下庞大钢琴的房。他真的很有涵养,没有说我是暴发户的女儿,或者是乡下来的小捞女。
我咬碎杯子里的冰块,终于平静下来,告诉他,“在我老家,村庄有洋人开的教会,教会的教堂组织村民开唱诗班,一个教徒姐姐在那里教我弹风琴,风琴和学校的钢琴差别不大。”我越说声音越细微,突然自卑起来,他毕竟不是武侠小说里的正派少侠,只是金湾书院里不能免俗的男同学。
“我想你肯认识同学的哥哥,也不介意和我做朋友吧?”
他突然又恢复了小说男主角的侠骨柔情,用那么英武的眼睛看着我,语气诚恳的说:“我家在金湾不算富有,但我成绩很好,可我肯吃苦,会努力向上爬,将来以后不会比外面的那些人差。书里不是也说过,‘莫欺少年穷’吗?”
我又欣喜又迷茫,急急的问他:“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唐突。我们现在虽然还是学生,但请你让我们从普通朋友做起,偶尔能和我聊聊天说说话,好不好?我天天看你弹琴,对你早就……早就在我脑海里留下深深的印象。”
那一瞬间我永远不会忘记,在那个年纪,那个时刻,我觉得老天对我所有的坎坷,全都可以在此时填平。
我脸红的很幸福,低声呢喃,“好,下次弹琴的时候,你可以进来和我一起聊天。”
冰屋的门被人粗暴的撞开,莫忘冲到我们跟前,下流的搭着我的肩膀说:“你是我的人,竟敢背着我和别的男人交往!?”
我在他碰到我就拼命甩开他,羞愤的说:“我情愿在地狱做鬼!也不愿和你有什么瓜葛!我、我……”
我多想让我的目光可以杀人,如果冷千山不拉着我,我真想拿椅子打破他的头。我不要冷千山能相信他的话,我死也不要!
莫忘还是站在冷千山跟前恶毒的说:“我没说谎,她的身体,我全部看过了。”
我的身体,他全部看过!这是真的。我眼前又出现那夜的噩梦,浑身又浮现那窒息的屈辱感。我狂怒失控,抢过桌上的刨冰扣在他头上,拼命的跑了出去。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在他这个衰人面前哭,他的那句话——“她的身体,我全看过。”为什么一定要在冷千山面前说出来!这真的夺走我活在世间的勇气。
我怕极了冷千山,比对莫忘还要恐惧,我不知道从今以后,冷千山会对我怎么想?我更不知道书院里的女生会对我怎么想。
死好了!
¥¥¥
再次感谢友情演出的各位名角。
¥余茜¥,来自《情深言未了》,经纪人是【一叶绿萝】。
¥潘文瑾¥,来自《彼岸青藤》,经纪人是【珞羽悠】。嗯,抱歉,珞羽悠,伤害了你小文瑾的纯净,后面会让她的名字更加闪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