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西市往东市方向走，横穿大半个长安城。

长孙无尘说道：“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李凉夜已猜知他要去找谁。

青衣巷披红挂绿的屋檐依然炫彩烂漫，相系于各家铺子的丝带在晦暗的天穹下飘扬翻卷，可惜已没有往日欣赏它们的目光。

整条巷子关门闭户，街面上空无一人。

长孙无尘从屋顶上落地，和李凉夜走到巷子尽头最里边哪一间。

还未敲门，里面跳出一头白鹿。

那是鹿辛留下来的坐骑，临终前交托给长孙无尘，白鹿有灵，看见长孙无尘便靠上来亲昵。

长孙无尘摸了摸白鹿额头，小楼大门伊呀打开，蚕妖和武媚娘见是长孙无尘和李凉夜，脸上神色变得轻松。

蚕妖倚在门框不愿走下台阶，武媚娘迎上来行礼拜见，随后问道：“杀害师父的凶手找到了么？”

长孙无尘点头道：“是宣妃娘娘和宇文国师。”

武媚娘并不惊讶，相反苦笑，道：“她们是想为大隋复仇吧？”

长孙无尘道：“嗯，一切都是她们所为。”

武媚娘语出惊人道：“为难她们了，想法无可厚非，做法错了。”

李凉夜：“……”

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是如果换做是她，不会用这种方法。

长孙无尘指了指混沌乌黑的天空，说道：“她们就要做到了。”

武媚娘：“你们不是还在吗？”

长孙无尘：“嗯？”

武媚娘：“两位恩人总有办法的。”

李凉夜：“这就是你不走的原因？”

武媚娘摇了摇头：“如果连你们都没有办法，我出城也没有意义，不是吗？”

李凉夜笑了笑，除了长孙无尘以外，很难看见他会对另外一个人笑，现在武媚娘这些话令他颇为欣赏，他觉得这十三四的少女比那些忙着逃命的人要理智得多，她的临危不乱远超常人，那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学会的品质。

长孙无尘说道：“媚娘姑娘这番话深得凉夜兄赏识啊，哈哈。”

武媚娘一礼表示愧不敢当，长孙无尘继续道：“只是我们真的没办法，否则也不会在这时候还跑到这来，你也猜到了吧。”

武媚娘点头：“宫里的禁军已经护着陛下和娘娘出城了，晋王和长乐公主也走了。”

长孙无尘轻抚白鹿鹿角，说道：“能走总有新的希望，要不让白鹿驮着你和蚕前辈出城吧。”

白鹿虽然还不能言语，但听得懂长孙无尘的话，摇晃鹿角，幼幼叫起来表示拒绝。

武媚娘笑道：“鹿前辈都说不了。”

那边的蚕妖这时终于开口说道：“别聊了，进来把你们的东西拿走。”

“东西”是指烟波浩渺和四神云衣，桑云生前把这两套衣服送给长孙无尘和李凉夜，但其实这两身衣服还没有完全织好，差了最后的材料，蚕妖得知长孙无尘和李凉夜有金鳞仙子的鳞片，主动要了去用来给烟波浩渺和四神云衣做最后的缝制。

长孙无尘正是为了这两套衣服而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发现李凉夜在刚才的打斗中衣衫有了破损和污秽，他知道李凉夜爱洁，便来找一身干净合适的衣服。

“凉夜兄，我们是得换身衣服了，死也要死得体面嘛，哈哈。”

李凉夜这才了然他的心意，想到长孙无尘最后竟是为了帮他找一身干净的衣服，心里又愧又暖，愧疚是因为总是长孙无尘对他好，温暖是因为长孙无尘总是对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