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向下沉去。
一直下沉到意识海的深渊中,一直下沉到她也没有抵达过的梦中。
即便是梦中的她也无法逃离火焰的侵袭。
烧灼的疼痛已经成了活生生的梦魇。
将她困住、围住,彻彻底底地捆绑在那十字架上。
直到最后她已经无法喊出任何东西,嗓子被烟雾熏哑,火焰烧毁了神经,却没有直接带走她的生命。
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火焰燃烧。
——她坠进了梦中……
可就算是这里也早已燃起一片烈焰,四周所有的一切都被红色的火焰围绕,无论她往哪走,只有火焰会出现于她的世界。
“为什么……”
疼痛。
“为什么、为什么……!”
无尽的疼痛。
——直到最后她做出了决定。
潜伏在意识深处的她在那刹那做出了决定,现在的肉体被彻底放弃,她的意识宛如脱网的游鱼飞快地潜入了意识海深处。
海水,覆盖上了她的身体。
可即便如此那些烧灼的疼痛仍没有消去,相反,却愈加燃烧了起来。
“好痛……好痛……”
永远、永远无法烧尽的疼痛。
犹如在肌肤下燃烧的火焰,她努力想伸手抓住什么,却最终落了个空。
青色在疼痛的渲染下逐渐褪色,烧在皮肤下的隐火向上涌出,滚动的熔岩般龟裂出片片的红与黑。
“——呵、哈哈……哈哈哈……!”
痛苦到了极至--她反而露出了笑容。
她开始笑,身体上的火焰片片剥落成了灰烬。
“哈哈哈……哈哈哈……!”
——变成了红。
从这一刻开始青色已经不再属于她,属于她的颜色变成了犹如火焰的红。
从这一刻开始,“火魔女”真正地、诞生了。
“——他们说后来,她杀了很多的貘。”
一个新的身影取代神父出现在那里,他向言雨望来,一张明显是印第安人的面容静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所以,他们给了她‘火魔女’这个……名字。”
“名字……?”言雨近乎本能地把握住了话语的关键,“名字有什么意义吗?为什么……要给她?”
印第安人看向他,露出一抹微笑。
“名字,是个体意识的标志。”他说,“他们把它给她,也就把她驱逐出了群体。”
言雨猛地颤抖着。
——而貘不需要个体。
他恍然想起这一点,这才意识到他给徐莫起名意味着什么。
但同时那话语中却有更令他在意的一点。
“她……火魔女……是貘?”
否则名字除了是名字外,就没有任何意义。
印第安人没有回答,他只是望向前方,目光深远。
“准备好了吗?”他说,“接下来的故事——是我第一次和他相遇。”
言雨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有无数光影在他眼前掠过,排山倒海地向他压来。
他闻到潮气和湖水的味道,天空中的彩虹坠落,有什么东西铺开成了细致的网格。
——那是线。
是由意志凝聚而成的白色细线。
而与此同时,青与青正在他的梦中交错。
徐莫翻身回避远处射来的攻击,站在地平线的尽处他的同族看起来没有上前的打算。
貘其实很少使用这样远距离的攻击——这需要花费他们太多的精力也并没有太多实际的意义。
但在这里他们这样做了,看起来是意识到眼前曾经的同族是个难以应付的对手。
尽管身上满是伤口,徐莫的脚步仍然没有一丝一毫减慢,速度扯动伤口带来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长镰一挥导出青色的冲击。
淡青色覆盖过了深青,却又很快被那深邃的青色再度渲染回头。
……毕竟,那是来自意识海深处的力量。
徐莫这才知道站在自己族人的敌对面是一件怎样恐怖的事情,他对胜利没有信心,但他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而他所需要的也就是拖延时间、等待言雨归来而已……!
空中的标枪再度凝聚成型。
渲染而出的刃尖带着青色的流光,仿佛狰狞的青色兽瞳,一闪一烁间尽是猎杀的意味。
徐莫站定,压低身体重心,在标枪猛然向他射来的那个瞬间——挥刃。
长镰划过身前,紧接着重心顷刻改变,镰刃又再度撞向另一个方向。
青光舞动。
不仅仅是他的,也属于前来进攻的貘。
“……干得不错啊。”
徐莫听见了这样的喃喃细语。
那或许来自他曾经的同族,他们中的一些曾与他相识,但更可能的,是这只不过是瞬间的幻
只不过是他想要听到而已。
战舞交错,开始而后又停下,停下之后又不得不再度开始。
青色的标枪逐渐减少,站在远处的貘青色的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
他抬手。
这瞬间蓝色的天顶忽然发生了细微的扭曲,徐莫猛然抬头,无数长矛已经在那被渲染成型——
“……那是!”
——趁他方才将注意力集中在标枪时生成的陷阱!
来不及回避了。
甚至要是他避开那些长矛就会径直落向梦中,消耗他更多力量去修复被渲染的土地。
两个……都不好选择……
这真是、彻底针对他的——陷阱……
天空中的长矛开始下坠。
留给徐默判断的时间并没有剩下多少。
——他和言雨约定过……要保护……他的梦……
青眸的少年狠狠咬牙。
浅青色的光瞬间从他身上扩散,笼罩向了四周的一切。
长矛轰然坠地。
落地的长矛掀起一片尘埃,太过逼真的质感让貘眯起的眼睛。
从尘埃里可以看见林立的长矛剪影。
——这么看来攻击确实是命中了……
烟尘渐渐散去,坠落至地大长矛底端逐渐被另外一种颜色取代——
浅青色。
如同薄膜般包裹了矛尖,将它们在最后一刹那与梦境隔绝。
“哈啊……哈……”
徐莫喘着粗气,狠狠咬着牙。
他猛地抬头用模糊的目光往向自己的同族,得意的目光像在向他们说:“我做到了。”
——然而,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徐莫一个踉跄,栽倒在了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