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雨的视野被火与她的身姿充斥。
她拉住他的手,将他从地面带起,形状优美的唇轻挑起一抹笑,带着些许揶揄。
“光凭你的方法可没法杀死那些家伙。”她说,声音好似清脆的鸟鸣。
言雨因这句话而猛地惊醒,他顿时满脸通红,支支吾吾道:“我……那个……谢谢你救了我。”
不管怎么说,先道个歉准没有错——毕竟刚刚的他离死亡只有咫尺之遥。
再度意识到这点的言雨向眼前的女性伸出手:“我、我叫言雨。”他说。
直到话语出口他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发颤,他的手也一样颤抖着,差一点儿就没法握住女性伸向他的手。
那只手不可思议地柔软且温暖,让他的颤抖逐渐平息,却也让心跳飞快地加速。
“华青行。”她说,“当然,也有人叫我‘火魔女’。”
言雨想,他知道她口中的“人”究竟指的是谁。
“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
华青行看着他,弯下眼梢。
“你还是个孩子呢——那些家伙,他们是我们的狩猎者。”她说道,“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她看起来对此颇不以为然,狩猎者和猎物的身份在她这里已彻底转换,她没有理由再去惧怕些什么。
“听着——”她紧接着说,嘴角上扬,可眼底却没有笑意,“只要合理使用我们的力量,杀死他们不是难事。”
她说,杀死。
这样的用词不当让言雨一瞬间觉得有些不安,但很快,另外一个词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绪:
力量的使用方法。
醒来后的言雨满脑子都是她的话。
他并非没想过改进力量的使用方式,只是随着徐开死去,许多事都化为泡影。
而梦中那位妖艳魔女却看着他,说道:“我可以教你。”
即便已回到现实,言雨也忍不住心跳如擂鼓。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接受那份邀请,但或许,他心下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而后在这天的上学路上,祁林说起了前一天发生的事。
“那群人已经在附近徘徊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显然是从严铃子那里知道了他们的遭遇,“听说……也有其他人被……”
“真是麻烦。”言雨喃喃道,“没有人报警吗?”
“据说金额不够……”祁林说道。
紧接着他们就都陷入沉没,谁也没有再开口。
言雨在这天放学时又看见他们在学校附近游荡,昨天被他修改了梦的人也还在其中。
他看起来有些疲惫,却仍和其他人混在一起,言雨对此颇有些不满,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就那样悄然离开。
在这里他什么都做不了。
言雨想,现实中的无力让他格外想念起了梦境。
可……即便是在梦中,他也并非无所不能。
现在的他格外能意识到这点。
他握了握拳,下定决心。
——梦中。
“那些人自以为是人类的保护者,所以总想与我们为敌。”火魔女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这里是她塑造的梦,是她专门为了访客而建设的梦境。
它自然不是“休息室”,而是他人的梦境,她将它改变,然后等待着言雨。
言雨一进入梦中,她便转头,冲他露出甜美的微笑。
“我知道你会来。”她说。
被人看穿了的感觉并不好受,但言雨站在这里,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场反驳。
华青行用美丽的红色眼睛注视着他——她今天渲染了自己的眼睛,让它看起来更加迷人。
言雨的手不知不觉地握紧。
“我……我不想再受他们威胁了。”为此,他需要力量,“我想……学会怎样利用自己的力量。”
魔女笑了。
她转身,发梢上燃.asxs.点星火。
“正等着你这句话呢。”她愉快地说道,“来吧,我们要从最基础的东西开山学起。”
他们一起抵达新的梦境。
这梦看来平凡无奇,只有一个剪影正站在高山俯瞰着山脚下的风景。
那不是这个梦境的主人,而是梦主人一直心心念念的某人。
华青行连看也没有看梦中的景色。
『意志燃起烈火。』
火焰立刻烧灼起眼前的梦,有一瞬间言雨甚至觉得梦的边缘因火焰烧灼而蜷缩了起来。
不过那蜷缩立刻又被重新抚平,变成了新的内容。
他眼前的魔女已掌控了这个梦境。
它看起来并没有太多改变。
“不要急。”仿佛是看出了言雨的想法,华青行浅笑,“我们可以慢慢来。”
像在用文火烧灼,一点一点地将对方炙烤,让它逐渐变成她想要的成色。
言雨屏住了呼吸。
“梦呢,比我们想象得更坚韧。”华青行解说着,“如果改变得足够微小的话,在表面上是无法看出的。”
这点言雨已经有所体会,他懵懂地点头,如果用这样的方法——应该就可以回避被那些家伙检测到吧?
而华青行的打算显然不止“回避”这样简单。
她的力量在梦中缓慢移动,红色的火焰流星般在天空带出一尾红光,慢慢将整个天空覆盖。
——赤色的、犹如被染上鲜血的……天空。
“接着——”
然后魔女的声音传遍整个梦境。
火焰陡然炸开,它冲天而起,向四周扩散,在梦中一层又一层地泛滥,宛如绽开的红莲。
言雨立刻意识到,这是在为他做出示范——示范他应该怎样利用自己的力量。
细碎的花火犹如萤火般飘浮在半空,在她的指挥下四下飘飞。
梦,正一点点被瓦解。
破坏而后重塑,借着碎片重新拼凑的间隙,火焰深入了梦的深处。
华青行潜进了那里……她从那里、找到了什么。
——扯出!
火焰凝聚成了赤红的核心。
有着黑色长发的女子露出笑容。
“这就是梦的核心……梦主人渴望的东西。”她说,“我们‘魇’是梦的操纵者,我们可以给予对方他最想看到的,或最不想看到的。”
……“梦魇”的意义。
这个梦变成了她掌中光华。
红色的、飘浮着闪烁着荧光、既美丽、又破碎……
…………
……
言雨最后在那个梦的操控中掺了一脚。
他的意识稍许地碰触了梦的核心,但那里仍是火魔女的地盘,他无法彻底接管。
“尝试着去做吧。”最后,华青行这样说,“同时改变几个梦,这样你就可以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知道自己能力的极限。”
言雨决定照着她的话去尝试。
如果说他的生活是一出戏剧的话,现在梦中的事已成为戏的核心。
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后,言雨对梦境一下子变得上心起来。
仔细想想之前他所经历的那些——不是因为朋友的建议,就是因为本能的趋势。
现在这些事则是他真真正正想做的。
言雨呼出一口气,开始在梦中一一探索……
梦的世界比他想象得还要精彩,他一点点地改动自己能找到的梦,尝试着怎样的改动是“细小”的极限。
意志之刃在身周飞舞。
它们一点点刺入眼前的梦境,并不急于改变,而是探求着梦的核心。
言雨舔了舔唇角——犹如面对着美味的野兽。
这个梦的主人是那天学校外的混混之一,言雨小心翼翼地拉出梦境的核心,在他手中那核心的象征闪烁着银光。
——等待、痛苦、愤怒……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些,意志之刃将它雕琢,塑造出的梦魇能以最大程度逼迫人心。
上次那个被打断的梦境被反复塑造,梦主人手机里的那个黑影在小巷中反而站到了他身前,狭窄的道路上,模糊的黑影似乎露出了微笑。
它吞噬了他。
在被吞没的刹那梦主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却在下个瞬间露出微笑。
那是一直以来纠缠着他的东西,对某个人的罪恶感、或者之类的东西……
言雨坐在半空低头看着梦里的场景。
……人类的心。
这种东西是最难以捉摸的,连他都不得不承认这点。
就算能用各式各样的方法去解析梦中的情感,但他或许永远无法捕捉到人们真实的想法。
“很久没看到你在路上看书了。”
在再一次帮言雨捡起书本后,祁林对言雨说。
她的神情上带着紧张,但却已渐渐能够不再紧张了,言雨尴尬地笑了笑,从她手中接过书本。
“怎么说……”他含糊道,“因为有想知道的事吧。”
“这样吗?”祁林困惑地歪头,“你最近……很心不在焉……”
——因为舞台被交换了。
言雨还没蠢到将这件事大方说出,他挠挠鼻梁,问了一句:“那么明显?”
“嗯。”祁林点头,迟疑了一会儿,才再度说道,“如果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我说……没关系的。”
宛如姐姐一般的发言。
言雨忍不住笑了,可他明白自己什么都无法与眼前的少女说。
尽管他已经模糊了梦与现实的边界,但那界线仍然存在,梦中的事他无法轻易对现实中的人说出口。
“没必要把这些告诉其他人。”梦中,那位围绕着火焰的魔女如是说,“而且,你最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力量的使用上。”
她的话让言雨忍不住叹息,“也是。”他对自己说。
梦里的火魔女没有再说什么——事实上,在她开口之前,从梦的深处一阵涟漪泛滥开来,她猛地抬头看向天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来了。”她说。
在梦中,一个青眸的女子现出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