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失败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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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特雷斯城已经有两天时间了。
何南翻着手上的不知道第多少本书，只觉得疲惫万分。
——就算他是现役高三生，连续这么长时间盯着密密麻麻的大部头看，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安迪又抱着一叠书走了过来，那些是他从图书馆里借来的，在图书馆混迹多年，他的信用度已经足以让他一口气借许多本书。
“你知道吗？如果你知道自己在找些什么，我们都能轻松很多。”他对何南说道，把手头的书叠在了另一本上。
迪沃亚的书都不大，但积少成多，现在在何南看来，已经是一堆堆小山了。
“我也希望如此。”他耸耸肩，“正因为不知道，所以我才打算把各种书都走马观花地看一遍。”
只是这数量也实在太多了。
“那是自然。”安迪说，猫尾不断地晃动着，“我们知道灾难迟早会降临，所以一直在不断研究那一天到来的可能时间和防止方法。”
“……你们还真是相信这种预言一样的东西呢。”何南垂了垂眼。
在根源世界——至少在他的认知中，预言一向是荒诞的别称。
“预言之所以叫预言，正是因为它会实现，不是吗？”安迪说，“预言中，勇者将通过试炼获得力量，战胜魔王。”
这个预言何南已经听过无数遍了，也以自身证明过了它的失败。
安迪拿起一本书，随意地翻着：“不过，根据你们的描述，单纯试炼的力量……并不够啊。”
何南“嗯”了一声，又说道：“或者说……单是现在的试炼、还不够。”
“你刚来的那天就是这么说的。”
“因为我察觉到……在我使用力量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些什么。”
“比如说？”安迪放下了手中的书。
“例如……”何南想了想，“我不用依靠感官就能意识到，现在正在刮风。”
人能知道正在起风，是因为皮肤感受到了风的凉意、耳朵听见了风的声音、眼睛看到了随风摇摆的树叶。
简而言之——需要依赖感官，才能将之转化为明确的认知。
但何南不需要这样做，他即便坐在屋子里，也能意识到外头已经起风，这种意识与任何感官无关，纯粹地印在脑海中。
“这大概与勇者之力的实质有关吧。”何南说，“但是我却无法自如地使用它。”
“原来如此……”安迪垂下头沉思，“这个、我好像在什么地方……你等我一下。”
他一口气冲上二楼的房间，房门的声音飞快地开了又关，何南惊讶地看着那个方向——安迪家的二楼也有书，数量多到何南有时会怀疑屋子的地板承受不住。
“说起来没想到史蒂拉你挺会做饭的啊，……”
与此同时，屋门打开了，之前上街的奇易和史蒂拉走进屋里，两个女生叽叽喳喳的，似乎正聊着街上的见闻。
何南的目光又不由自主地向着两人。
“安迪呢？”史蒂拉扫了眼房间里，问道。
“他上楼——”
“就是这个！”何南的话被安迪的叫声粗暴地打断，猫一样的学者飞快地推开门，跑下楼梯，“史蒂拉也曾经说过的！”
“……啊？”但看样子本人全然不记得这件事了。
“你以前说过，听说过不同的神话，后来我一直在调查这件事。”安迪一下子冲到了史蒂拉身前，“这也是我进入这行的动力之一……总之！在少部分记载中，的确有类似的事情！”
史蒂拉仍然一头雾水，在安迪说起过去的事时，她的表情曾有一瞬间微妙的改变，然而学者显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手中正捧着一本打开的书，他跑上楼，大概正是为了寻找这本书。
安迪把书本重重放在桌上，说起了上头的内容。
——那是个关于英雄失败的故事。
勇者没能战胜魔王，相反，魔王的力量寄宿在了他身上，让他痛苦不堪。
而同时，勇者也明白，只要将魔王打倒，所有痛苦都会随之结束……
“这个故事是伊河流域的口承神话。”安迪说，“所以我想史蒂拉小时候应该是听那边过来的人说的，后来就再没有采集到了。”
何南记得伊河似乎是古道的支流，他问：“后来怎么样了？”
“‘失败的英雄为了看清道路，将眼睛撕裂，才终于能将一切清晰地映入眼中’……上面是这么写的。”
“这是什么意思？”史蒂拉皱起了眉，“就没有清楚一点的描述吗？”
“太清楚就不是传说了。”安迪说。
“眼睛、吗……”何南则陷入了沉思。
“关于这个眼睛的意义，也有过一些讨论。”安迪听见了他的话，“有人说这是语言的疾病，有人说是某种象征，也有人说是某种称号……”
不过，它们都由于这则神话本身不被重视而渐渐停下，到最后也没有一个结论。
何南眯起眼睛，某些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窥见一切者，道路将会展开；挥斩一切者，万物逐渐明晰。
“是石碑！”他一下站起身。
这举动把其他人吓了一跳，安迪最先反应过来，猫尾巴因激动而绷得笔直：“怎么回事？你想到什么了吗？”
“试炼之地里的石碑！”何南飞快地丢下原本在手中的书，开始在书堆中寻找，“我记得……插图……！”
“这本里有拓写下来的！”安迪也立刻行动起来，其动作之迅速让看惯了他窝在书堆里睡觉的史蒂拉目瞪口呆，“这里！”
他翻开一本书，将书上的图片展示在何南眼前。
“果然……现在看，又是看不懂的文字……”何南接过书，盯着那上面图片。
“那当然。”奇易插嘴了，“古老到连这个世界的居民都不知道的话，就算卡巴拉也无能为力啦。”
“但在我通过试炼后，我看见了上头的文字。”何南说，“‘窥见一切者，道路将会展开；挥斩一切者，万物逐渐明晰’……”
方才通过试炼的他将这句话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中。
安迪飞快地把它抄写下来，慎重地夹进随身的笔记本中。
“况且，在那石碑上，曾经出现过眼睛。”
——那只凝视着他，仿佛要将他看穿的眼睛。
“所以你认为，这个说法可能与那个石碑有关？”安迪问，“所有的秘密其实就隐藏在一开始的地方？！”
“我必须回到试炼之地。”何南说，“在那里，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到这里停下。”奇易把双手交错在身前，比了个“叉”字，“今天已经太迟了，这个讨论到此为止。”
“可是——”
“没有可是！”奇易瞪着何南，“着急是可以理解，但你忘了之前急切的下场了吗？”
何南不说话了。
“特雷斯河没法直接去古道。”史蒂拉也说道，“最快的方法还是走陆路去亚音，而后再顺流而下。”
“是啊，那段路想来你们也熟悉。”安迪耸耸肩，“我也好久没回亚音了呢。”
“……？”
“咦？”
“等等。”史蒂拉一拍桌子，“你也要跟着去？”
“那当然。”安迪理所当然地回答，“这可能勇者传说的复苏，多难得啊。”
“你也在这里停下。”何南说，“你是学者，不是战士吧？”
“这又如何？”安迪反问，“她也不能战斗吧？”他比了比奇易。
“呜……这个……”又遇到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问题，奇易一脸不满。
“先是魔物，再接着是战争，人们一直跑来跑去的，现在该轮到我了。”安迪晃了晃尾巴，“况且我也很久没去勇者洞窟了。”
“但是，这也太——”危险了吧。
“然而这样的机会只会有一次。”安迪打断了史蒂拉的话，“我不会放弃的。”
看起来无论他们再说些什么，安迪都不会改变主意了。
何南和史蒂拉对望了一眼。
“明天起程，所有人。”何南说道，“今天就准备物资吧。”
其他人应了一声，便各自散开忙着准备去了，何南走到方才安迪拿出的那本书前。
“失败的勇者……”他轻声呢喃。
——第二天一早，他们离开特雷斯。
奇易站在城门外望向这座城市，忽然长叹一声：“感觉还想多玩几天呢。”
“你以为是你在旅游吗？”何南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他们正沿着河流向前走，这条路他们来时也曾经走过，再过不久，河流会拐弯，而他们要径直前进。
在来特雷斯城的时候，史蒂拉选择了最短的路线，他们几乎是不笔直前进的，这让何南也多多少少记住了他们的路线。
半天的路途后，特雷斯城已经在远处了，他们的四周也开始渐渐出现黑紫色的树木。
“这就是腐化的树林啊……”安迪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真是严重。”
“在这里的已经是程度很轻的了。”何南说道，“其它地方……更糟糕。”
他想起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见到腐化植物的自己，是不是也和现在的安迪是一样的表情？
“土地开始腐坏时，特雷斯城就已经开始处理城市中的植物了。”安迪说，尾巴和耳朵都沮丧地垂着，“战线也一直没有延伸到这一带……”
所以，在此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腐化的具体状况。
“不会有事的。”何南对他说道。
安迪笑了笑，说道：“既然勇者都这么说了的话——”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破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