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之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

他飞快起身冲回房间，拉开灯，桃白业正平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桃子，醒醒。”他叫道，跑到窗边想要摇醒她——他的手穿过了桃白业的身体，一如既往。

“呼……”而女孩儿仍旧安稳地睡着。

每到这种时候，徐浩之就格外怨恨桃白业无法被他人碰触这一点。

小说、电影里的鬼怪总有能力影响周遭的世界，可桃白业全无能力，他们就像在平行世界里生存的两个人，在各自时空投下了剪影。

“桃子！”他加大音量叫道，“醒醒，我有事要问你！”

“呼、呼嗯嗯……？”桃白业终于发出一声微小的呻吟，“浩之……？”

“起来了，桃子。”徐浩之继续说，“我已经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了。”

“嗯？嗯嗯？”尽管声音里还满是倦意，但桃白业的确正在醒来，“什么什么……？”

“还记得我们在图书馆里遇到的那个，脖子上有胎记的女生吗？”徐浩之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们遇到的就是她。”

“她死了？”桃白业歪着头，她还睡眼惺忪，眼睛里泛着困倦的水光。

“是的。”徐浩之说，“她在死前说了那句话……‘天好蓝’。”

“原来如此。”桃白业打着哈欠说，“那么，她是被天空诱惑咯？”

“被天空诱惑了？”徐浩之一呆，“你在说什么？”

“你看，她在死之前不是那么说了吗？”桃白业歪了歪头，“死后也这么说了，所以一定是她非——常向往蓝天，所以才那么做的。”

“听起来怪不舒服的。”徐浩之说，想了想，又补充道，“虽然她跳下去前，的确表现得很奇怪……”

“这么说，她是跳楼死的？”桃白业又打了个哈欠，看起来真的很困，“是不是想要更近天空，然后一脚踩空了呢？”

她说得轻巧，可听起来却让徐浩之觉得诡异万分——那说法，简直像是全然不知什么是危险的孩童，一口气踏入了陷阱似的。

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什么事也没有办法阻挡。

桃白业看着他，“咯咯”地笑了起来，她说：“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吧？”

“嗯？”

“要是天很蓝的话，是个人都会感慨‘天气真好’、‘好蓝的天啊’这样的吧？”

“完全不一样吧。”徐浩之说，看着桃白业向他扑开，她张开的双臂包裹住了他，让他瞬间一阵僵硬。

“没什么不一样，只是强烈程度大小不同而已。”桃白业说，“因为情感太过强烈了，结果就连生死也不顾了。”

“……”徐浩之对她的理论无话可说。

当然，一部分也是因为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口：

桃白业的拥抱穿过了他的身体，现在的他即便想动也难以移动。

呼吸有些困难，但还不至于难到缺氧程度，他只是站着体验了一把鬼压床而已。

“如果有什么把那一点儿的情绪放大了，不就说得通了吗？”她理所当然地说，然后松开了徐浩之，“人总会有这种时候，对吧？”

“……嗯。”徐浩之终于能够发出一些声音了。

“就像你那时候一样。”桃白业继续说道，“你只是太想活下去了……不是吗？”

徐浩之的呼吸凝滞。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儿，那张面容正露着愉快的笑容。

一时间，他竟有些分不清那笑容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桃子。”然后他勉勉强强挤出声呼唤。

“嗯？”

“你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吗？”

——梦中黑色的烟雾从桃白业的身上喷涌而出，覆盖住那女生的视野。

“是呢，因为什么呢……”桃白业歪了歪头，坐回床上，“那种事，我怎么会知道？”

她说着还冲徐浩之扮了个鬼脸。

徐浩之有些哑然，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该笑好、还是该松一口气好。

“我去把这件事告诉洪梦昊。”他说，他刚刚把手机落在书房了，“你继续睡吧。”

“呼喵——”桃白业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那个“喵”是什么鬼？

徐浩之又一次无言以对，他离开房间时关上了灯。

而黑暗中，桃白业望着门的方向，露出了一抹微笑……

——书房。

徐浩之又回到了电脑前。

他把网页全部关上后才又抓起了手机。

“桃子认为，她是被什么力量扭曲了，才做出了那样的行为。”他写道，“无论那是什么，我想……它一定相当强大。”

对面一时间没有回信，徐浩之由是把它丢在一边，呆然注视着电脑荧幕。

他开始想那两个梦。

第二个梦很显然是关于坠亡的，那可怖的姿态大约是她坠落在地后的模样吧。

当时，她的脖子上满是鲜血，是以徐浩之也没有看到那几乎是标志性的胎记——他没有认出她来。

至于第一个梦……

那是想告诉他什么吗？

徐浩之咬了咬牙，犹豫一下，又抄起手机。

“我觉得，这事和桃白业有关。”他说，“以某种方式。”

短信石沉大海。

徐浩之坎坷不安。

他扭头看着书房门口，像是生怕桃白业突然出现在那里。

书房里静悄悄的，空气静谧地裹携着书页上的气味扩散，外头什么声响也没有。

紧绷着的肩膀渐渐放松了下来，徐浩之看着显示“已发送”的短信，忽地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这感觉像背叛了桃子一样，他想。

他心虚地把短信的发送记录删除了，这才多多少少好过一些。

“唉……”他轻声叹息，只觉得一阵疲惫。

先前已经消散走的睡意再度涌上，他打了个哈欠，呆愣愣地看着电脑屏幕。

上头的电子钟在走，外头的时钟也还在“滴滴答答”，他把自己整个蜷到了椅子上。

“算了。”然后嘟囔了一声，放弃了回房间的想法，“就这里吧。”

——至少在椅子上睡着时不会做梦。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而后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

“叮！”

“……！”

是短信。

徐浩之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一时间，寒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