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洪梦昊抱着膝盖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
她尽可能地将自己的身体蜷到了最小程度,皮肤与皮肤相互贴紧、自己的体温温暖着自己的体温,仿佛这样做,就能够驱散胸口那些寒意一般。
其实她明白,那寒意并不是因为温度过低,它只是她的身体对恐惧做出的本能反应而已。
牙齿在打着颤,呼吸在惊恐中变得急促,被压抑的惊叫声听起来像是在呜咽着。
——好可怕……
独自一人身在黑暗里。
手电的光亦只能照见自己身边些许的范围。
她甚至不知道自自己落单后过了多久,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带个手表。
那些视线在他们分开后不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洪梦昊猜想,他们应当是转去注视着徐浩之了。
“咕呜……”
连鬼也放弃了这里吗?
这算是件好事吗?
洪梦昊无法做出判断,当她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甚至没有迈出脚步的勇气。
她就那样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地、坐在地上、蜷缩起了身子。
除了她的啜泣外,这里没有一丁点儿的声响,于是渐渐的,啜泣声也停了下来,她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惊恐地扫视着四周。
——简直是最糟糕的状况。
她从未想过和同伴分离会让她这样害怕。
先前,她所有的单独行动都不长,还有多次是她自己提出的:那与现在简直是两个极端。
当时主动权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现在,她则完全失去了掌控的权力——
“……”
不行,再这样下去,只会陷入消极的怪圈。
洪梦昊轻轻咬了咬唇,强硬地将自己的思绪从中拽离,她甚至努力伸展了一下身体,挺直了脊背望向走廊深处。
那里黑洞洞的,无光、无声,她被遗忘在了一个如此该死的角落。
“呜……”
恐惧感又开始涌上,洪梦昊挤满甩了甩头。
“不行。”她对自己说道,“得做点儿什么。”
只是蜷缩在这里的话,不仅无法改变现状,甚至连精神也会被这片黑暗蚕食。
必须做些什么,她想——她又想了一次。
但她很快便发现,尽管她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这些事,她的身体却始终没有动弹。
它们好似被灌进了铅一样,里头又另一个声音正在叫嚣着:
继续留在这里也没关系。
也许徐浩之能顺利解决掉桃白业呢?那声音说,也许那女鬼终于腻味了吓唬她呢?
可能性有太多,在这种情况下这却未必是件好事,她沉默地再度蜷起身子,只觉得黑暗是一堵墙。
那墙阻挡了她的脚步,用恐惧限制了她的动作,于是她裹足不前。
“……咕呜……”
不行。
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说这个词了。
思想和情感正在不断地相互斗争着,她在黑暗的角落里发着抖,不知不觉中,糟糕的思绪占据着脑海。
——我还真是一点儿变化也没有啊。
总是消极的方面也好。
喜欢蜷缩在黑暗之中也好。
举步不前也好……
“——既然这么害怕,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
徐浩之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这个问题他问过许多次,她自己也困惑过很多次,每一次都仍会感到难以回答。
是因为除此之外别无它法吗?
还是因为她担心前来这里的人?
若是前者,事实上当时她面临的状况与现在差不了多少。
若是后者,这个理由其实并不总是能令人满意。
其中最重要的——
是不能令她自己满意。
不知不觉中,那些呜咽一样的声响停了下来,她的身体也不再颤抖,她垂着眼,轻轻地抿了抿唇。
洪梦昊清楚自己的责任心没有强到足以为他人以身犯险,初中再遇到徐浩之时她就是那样做的。
那么,她想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想——一个人(物)的动因总是有两种。
其一是外在的动力,其二是内在的原因,她认定外因就是这见鬼的屋子又一次被推到了她眼前,但是内因——毫无疑问——
“果然是,我其实想来这里吧。”她嘟囔着,声音在黑暗中粘稠地徘徊着,“我想……知道。”
想知道这件事最终会变成什么样。
想知道事情的起因。
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才会来到这里;即便无比害怕,也最终没有转身逃离。
“——”
想清楚了这点后,四周的黑暗似乎就变得不再那么沉重了。
她深吸一口气,颤着身子,缓缓地站起身。
“来吧……”她嘟囔道,“可不能在这里倒下了啊。”
手电的光照向前路,摇晃的光圈仍说明着她心底的坎坷。
就像……她一开始踏入这里时一样。
“会、会害怕,也是、正常的。”她硬着头皮照向四周,“如果、什么都不怕、的话……根本不是人吧?”
只有她一人的黑暗之中,自然没有人能来回答她的问题。
洪梦昊努力对自己露出了笑容,开始打量起了周遭的状况:
走廊和教室还是和先前一模一样,她觉得这理所当然,因为桃白业最擅长的就是空间的延伸。
眼下这里仿佛是一小节空间反复复制粘贴后般,无论她怎么走,它们都不会改变。
——自然,也没有黑影和眼睛,这对洪梦昊来说,倒算是件好事吧。
手电的光照在那些窗户上,带着她苦笑着的心情一晃而过。
“……?”
等等,有什么不对。
虽然的确没有眼睛,也没有黑影,但她确实是……看到了什么。
洪梦昊僵在原地,有好半天无法行动,她在脑袋里想过一个又一个可能,最终痛苦又无助地发现——若不上前,她根本没法知道那是什么。
“该死的屋子。”她顿时欲哭无泪。
尽管已经下定决心前进,但害怕的事还是会让人害怕,她因此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害怕。”她自言自语着,“我才不害怕。”
她终于向那里走去。
窗户上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洪梦昊突地顿住脚步,脊背上,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噩寒瞬间涌上:“这是……什么……?”
只见那上面,有一行字:
“就这样,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身影,宵若梦与徐浩之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