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在走廊里飘荡着，摇摇晃晃、缥缥缈缈，它无处不在，似乎从走廊的每个角落里传来。

——比起那些“看得到”的声响，这种声音才更吓人好吗！

洪梦昊欲哭无泪地想着。

一瞬间，她竟然有些佩服自己在这时还能发出这样的感慨：她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根本不敢动弹，身体径直僵在了走廊正中。

而那声音的主人——显然没有在乎她的想法。

桃白业从来都不曾在乎她是怎样想的，那女鬼的欲望与冲动，从来都与其他人无关。

“真高兴你又那么叫我了。”她只是在笑着，“呵呵、呵呵……”

清脆的笑声里透着渗骨的寒意，宵若梦捏了捏身边两人的手掌，低声说道：“你们看四周。”

徐浩之和洪梦昊急忙用手电四下张望着，却很快发现他们已经用不上手电了——

四周逐渐亮起了灯。

原本破旧的墙体褪去霉斑并重新上漆。

生锈了的合页渐渐恢复了原本光泽。

木门不再斑驳，腐朽的木味逐渐消失不见。

肮脏的玻璃重回清亮。

“学、学校……？”

变回了过去的学校？

教室里，喧嚣声起，只有剪影而没有更多特征的黑影开始在教室中来回走动。

他们听见笑声、话语声、打闹声，全都充斥进了这个方才还无比沉静的空间里，为这片废弃之地注入了诡异的活力。

洪梦昊猛地打了个冷颤，脑海中过往的记忆再度浮现，她想起曾经他们前来这里时，眼前的废屋也曾成为过去的模样，当时……

她惊恐地止住自己的思绪，就听见耳边、桃白业的声音继续说道：“你看，它也很高兴呀……因为你回来了，呵呵……时隔这么多年，你终于还是回到了这里……呵呵、呵呵……”

那笑声着实怪异得让人一阵发寒，但更令人惊恐的却是随那笑声带来的周遭的异变——随着桃白业的口吻越来越愉快，四周的黑影们也越来越活跃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洪梦昊满头冷汗。

不仅是她。

若她还有余力查看四周的话，她会发现徐浩之也同她一样满身冷汗，甚至宵若梦都浑身紧绷。

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大概只有制造这状况的本人了，桃白业的笑声渐渐平息下来，但她并没有就此停下话语：

“不过……”她说，声音里的情绪陡然急转。

四周的景色也随话语瞬息改变，一切都开始腐化，灯管闪烁变黯、墙壁生满斑驳、木门逐渐腐朽。

岁月与时光好似被压缩在了这短短的瞬间——连教室里的黑影都发生了变化，它们如黑色的沙堡般渐渐崩塌，身体甚至溃散成了粒子、而后粒子向外流出，渐渐构成了他们身边深不见底的黑。

“真过分啊，浩之……”桃白业轻声说道，“你生气了吗？”

徐浩之没有答话，他甚至可能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紧张又惶恐地注视着四周。

场景的突然转变委实太过令人震惊，直让他们什么话都没法说出。

而桃白业不需要他的答复，她想要的，只是宣泄自己的情绪：

“——明明你之前对我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连让我报复一下都不允许吗？”

“砰”！

所有教室的门都一起打开了。

徐浩之被惊得一僵，手电四下乱转着寻找方向。

但这慌乱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这伎俩桃白业使用过太多次，以至于他甚至对此有了适应力。

“桃子，你……”他甚至能壮着胆子说道，“就只是为了报复而做的那些吗？”

“只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恶作剧——呢……”

声音被拖长。

显得更加幽暗并且飘忽。

徐浩之的大脑随之飞速地思索起来。

——她说的是真话吗？

若真是如此，桃白业能做到的事，是不是比他们想象得还要多上许多？

要是那样，为什么她还不出手？一旦她出手……他们还有机会离开这里吗？

不过，如果那并非实话，桃白业本身的动机与理由就显得不甚清晰，相对而言——

徐浩之更相信她没有说谎。

他们所遭遇的，是单纯的、她的恶意。

握着手电的手不由得紧了紧，徐浩之抬高了声调：“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现身呢？为什么……不出来见我？桃子！”

“浩之，你想见我吗？”桃白业又笑了，走廊里立刻再度亮堂了起来，“你是来……见我的吗？”

要是这里给出了错误的答案会如何？

桃白业她……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思绪仍在飞转着，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速地思考着。

“你，还在这栋教学楼里的某处吗？”然而，就在这时，宵若梦忽地开口，“真正的你。”

所有人都惊讶地地转向她，空气也突地躁动了起来，好似桃白业本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宵若梦的目光停顿在身周墙上的某一点，那里正被徐浩之手中的手电筒照亮着。

“什么意思？”洪梦昊的声音里满是困惑。

“怎么回事，小梦？”徐浩之也惊讶地问道。

身周顷刻之间又坠入黑暗与腐朽中，甚至用不着他们猜测，桃白业此时此刻的心情一定相当糟糕。

这或许在某种意义上说明了宵若梦的话正好切中了要害，她才会如此生气。

徐浩之暗中捏了捏女孩儿的手掌。

而后，轻轻的，宵若梦回握了他的手。

“我之前就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见到你时是高中生的模样。”宵若梦说，声音尽可能地维持着平静，“你死在这里，不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吗？”

那时的他们还只是小学生而已。

徐浩之愣了愣，发觉自己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她回来得太过理所当然，他们相处的时间也太长，长到足以让很多疑问消弭在时间中。

“这只是猜测而已。”宵若梦说。

——若只是猜测的话，那么先前桃白业的反应就足以证明答案。

屋子发出了嗡鸣声，它似乎在怒吼，又似乎在哭泣。

“你并没有死。”宵若梦在那声响中站立着，不为所动，“你……还活在这屋子的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