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内,万航对赵构的明示暗示均不以为意。
赵构那句“你还有事吗”,更是让他气不打一处来,他气鼓鼓地坐在椅中,把茶喝了个干净。
望着泡发的茶叶,悠悠地说道:“微臣的床啊,一到晚上就凉飕飕的!甚是难熬。”
赵构皱眉道:“这户部,每年冬季,给所有官员发放粮草,木炭,甚至米油……难不成你的被克扣了?”
万航对他的脑回路,觉得十分好笑。
自己身为当朝最红的红人,谁敢克扣福利,那些人巴不得给自己双份,还三五不时地送些奇珍异宝给身边的人,以示友好。
再说,养着一大家子人呢,就万航的脾气,能让他们受了委屈不成。
明显他是在抱怨别的,可是赵构压根没有听出来。
“户部的工作最是琐碎细致,怎么会独独漏掉臣的份例呢?”万航放下茶盏,愁眉不展。
“这样吧,朕吩咐廖汇荣拿几床羊绒毯子,送给你!”赵构总算想到了一招,“这毯子与朕所用的一样,最适合冬天铺盖了!”
这话,让万航大跌眼镜,差点滑到地上。
偷偷瞄他的表情时,几乎认定他是故意的。
“廖汇荣!”赵构喊完,一个白面无须的宦官走了进来。
“官家,有何吩咐?”廖汇荣恭身道。
“去把羊绒毯拿两床过来!”
“是!”
万航见他实在的一匹,又不好直接拒绝。
旋即想到宫里妃嫔用的香,他满脸堆笑问道:“官家,微臣有一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种废话,简直是废话到令人发指。
赵构白眼一翻,彷佛在说,这种问题的答桉还需要费口舌吗?
“那羊绒毯上的香味,是梅花的澹雅,还是兰花的清幽?”
万航说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竟发现鼻尖上冒起了细密的汗珠。
赵构手中提笔,正要批阅奏折,突然想到潘贤妃最喜欢梅花,不仅是屏风上是各种梅花虬枝,就连摆放的装饰,也是几支梅。
尤其是在这个时节,她的殿中一定是梅香四溢的。
而说起兰花,当属吴贵妃了,吴贵妃不仅自己爱好兰花,连带赵伯久都把兰花视为心头好。
御花园中那一排排的花房,可不就是为这母子俩特制的嘛!
不过,羊绒毯与花香……有何关系?
就在这时,赵构面色一凛,啪地放下毛笔,山水暗纹宣纸上溅起墨点无数。
“好你个万渡之!”赵构怒了,“竟然拐弯抹角给朕出难题!你那火器爆炸桉破了?”
万航悻悻反问道:“幕后凶手是谁不是很清楚了吗?”
赵构狡黠一笑,“人呢?抓到了吗?”
小样儿!还想要朕赐婚,朕倒要看看你到底多能忍,这么想着,不自觉偷偷笑了起来。
万航被他噎的当场说不出话来,终于恨恨地离开了皇宫。
就连赐下来的羊绒毯都没要,廖汇荣不得已又差了小黄门,先行送回了他的府里。
他可不敢把这事让赵构知晓,不然,还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呢!
万航心中郁结难解,脑子一转,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卢家身上,要不是这驴日的火器爆炸桉,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吧。
……
此时此刻,李浩熵麻了!
在明州城收购粮食收到几近疯狂,就在享受这运筹帷幄的胜利喜悦时,随扈告诉他,钱再次用光了。
“什么?怎么这么不经用!”李浩熵大发脾气,一堆人吓得不敢吭声。
李总管本来也不想再插手此事,但是想到这事的起因自己也有责任,便劝道:“公子啊,咱们还是见好就收吧!”
就凭他们现在手中的粮食,足以可以支撑三十万大军吃两年了,要是一股脑卖到金国去,总不至于亏本。
当然,这话他不敢轻易说出口,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退路。
但是已经杀红眼的李浩熵怎么肯就此罢休,赌徒心里在他身上最为明显,因为从小,他便知道只要李家想做的事,没有做不成的。
他身为李家的继承人,连这点事都做不好,以后有什么颜面在这世间立足。
可他不知道的是,之前是因为他们李家没遇到万航这样的对手。
更没想到,万航早已说服了赵构,让他心甘情愿拿出足以动摇国本的储粮作为他的筹码。
李总管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李浩熵就来气。
“都怪你,前期用了那么多钱物,如今我再从家里调集就难了!”
李浩熵一屁股坐进凳子里,手指敲着桌面,发出冬冬冬的噪音。
李总管身为李家的老人,李家在世间行走千年不倒的经验告诉他,无论做什么都不能在一条路上死磕。
可是李浩熵已经不在乎这些,他认定了,这世间就没有收不掉的粮。
如今手中无钱,眼看着那么多运粮车在商行前大排长龙,他必须另想办法。
这时,他突然想起,离开临安时,王家二小姐曾说,卢本初也会来明州。
“去,打听下卢本初下榻在何处?要快。”李浩熵向扈从吩咐完,长舒了一口气。
李总管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他暗道完了完了,脸登时暗如酱色。
……
卢本初住在城中心最为繁华的长乐楼,吃喝玩乐几乎不用走几步路就能满足。
看到李浩熵大冬天摇着折扇出现自己面前,他还以为看花了眼。
“李公子,当真是你?”
“卢兄,别来无恙!没想到我们竟然在明州城巧遇!”
李浩熵说这话,多少有些心虚,“偶遇”是假,有求才是真。
“是啊,真巧!”卢本初非常兴奋,“走走,我约了几个人,咱们一起乐呵乐呵!”
李浩熵艰难地熬过一场逢场作戏的会面,只剩下两人后,卢本初见他心绪不宁,便出言询问缘由。
“卢兄,你我世代交好,有什么事我也就不瞒你了!”
李浩熵把折扇放在一边,沉声道:“我想向你借些银钱,你大概也听说了,我李家商行遇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当然,我的朋友还夸你们李家商业手段了得!”卢本初恭维道。
“可是我们现在遇到一个难题,筹措的银钱全搭进去,也还没有胜算,可是如果就此放弃,将前功尽弃。”
李浩熵手锤桌面,不甘心,“只要再加一把劲,收购所有余粮,我们李家稳赢!”
卢本初一脸为难,“李兄,我不是不帮你,可是你也知道,几家曾经有过约定,互相之间绝不染指对方的经营。”
李浩熵何尝不知道,这是他们成人后的第一条祖训。
只需要守好自家的产业,不能突然跨界,否则定然会引发另外几家对自己的讨伐。
“可是这不是事出有因吗?”李浩熵极力游说,“再说了,我是向卢兄你借钱,许你一杯羹,是为了报答李兄你的仗义相助,算不得染指!”
卢本初与李浩熵本就相熟,两家知根知底,有利可图,得了算作自己的,也没什么不好。
想到这些,他也没再坚持己见。
“行!就这么说定了!”
卢本初的应承,让李浩熵心中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得到卢本初资助后,李浩熵对粮食的收购热情空前高涨。
可是粮仓必定有限,建仓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粮食收购的速度。
李家分布在明州各地的商行同时收粮,城内的粮仓早已爆满,城外更是连基础的粮仓都没有。
收购来的粮食,只能露天放着。
这让柴奉一听到消息后,陷入了极大的不安,天知道,这个李浩熵为什么会如此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