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女人的笑声惊醒了她。
那笑声仿佛来自遥远天外,娇滴滴的、轻飘飘的……像羽毛搔过耳际,她蹭了蹭脸颊,然后醒了。
睁开眼,眼前依旧一片昏暗,周遭十分安静,那酥软的笑声仿佛不曾存在过,脸颊下是冷硬的地板,手臂别在背后,全身好像被什么紧紧勒住,她动了动,黑暗中传来一个声音——
“曙光?”
脑袋仍有些昏沉,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戚……秀色?”
“是我,别怕。”
别怕……先前的记忆慢慢回笼,恐惧开始爬满心头。
“你在哪里?”
“就在你身边。”
小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她挣扎着坐起身,朝那个方向蠕动过去,碰到一具人体,“戚秀色?”
“嗯。”熟悉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响起。
她松了口气,更挨近一点,“这是哪里?”
“画舫上。”
“那个……锦上花的画舫?”
“嗯。”
“我们报官的事被发现了?”
“大概是。”
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她有如惊弓之鸟瑟缩了一下,惊恐的几秒钟后,脚步声很快消失了,她屏息倾听,外面很安静,身下却有轻微的晃动。
——不知道他们将会被载向何方,她想。
压抑的气氛中,她想起一件事,“戚秀色……”
“嗯?”
“刚才……我是说昏倒之前,我看到那个人了,就是推我下山的小沙弥,这回他装成船工。”
“……原来如此。”
她紧挨着温热的人体蜷成一团,“是他在吃食上动了手脚吗?也不知道柳小姐怎么样了……”
戚秀色忽然哼了一声,“你真是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什、什么意思?”
“那个人是受她指使,我们是自投罗网。”
“什么?”黑暗中,曙光吃惊地张大眼,“我跟她无冤无仇的,怎么会……为什么要害我?”
“说不准她看上了你,因爱生恨。”
“我、我是女的啊……”
“谁知道你怎么招惹她的。”
“哪有招惹……”曙光觉得冤枉,可接下来的安静又让她心中忐忑,“你生气了?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戚秀色沉默一下,才道:“不关你的事,应该是我连累了你。”
“哎?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锦上花是我惹上的,待会你别开口,尽量躲在角落里。”
想到待会可能发生的事,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他们要怎么处置我们?要杀人灭口吗?”
“别慌,我不会让他们伤你。”
“哟,谁在说这种大话?”
随着一道娇滴滴的女声忽然插/进来,门应声而开。
一团光晕出现在门口,曙光眯起眼,适应光线后才发现,门口的女子面孔陌生,身上却穿着一件眼熟的锦衣。
她身后一个矮小的身影提着一盏漂亮的八角灯笼,将一个人推了进来。
“进去。”
那一推力气颇大,直接将那人推倒在曙光面前。
柳三春?
曙光盯着面前被捆成一团的女子,紧张中又一头雾水。
“这是什么意思?”
姿态虽狼狈,柳三春的声音却很冷静。
“没什么意思,不过是请柳小姐在这里待上几日。”说话的是那名锦衣女子,不知是哪里的口音,听起来出奇酥软。
随着两人步入屋内,整个屋子亮堂起来,曙光终于看清这是一间狭小的船室,眼前大名鼎鼎的锦上花,有着一张丝毫不会引人注目的平凡面孔,个子中等,身材凹凸有致,而她身后的矮个正是曾经扮作小沙弥和船夫的美艳男子。
下意识将视线转向身边人,只一眼,她却差点惊呼出声——
戚秀色整个人靠坐在墙边,明显经过一番折磨,凌乱的衣衫上印着几处血迹,口鼻周围的布条都染红了。
戚秀色看懂她的眼神,趁那三人仍在说话,侧过脸用极低的声音说:“被打而已,记住我刚才的话。”
别开口,尽量躲在角落吗?曙光努力保持镇定,微点了下头,心中却一片惊惧,在她昏迷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会怎么处置他们两个?
这时,柳三春提高音量的话语拉回她的注意力——
“花骓,难道你是锦上花的同伙?”柳三春越过那锦衣女子,朝守在门边的矮个美男喊。
男子笑了一下,有了头发的衬托,那张精致的脸显得越发明艳。
回答的还是锦衣女子:“这你就说错了。”
她慢慢踱到男子身边,手臂藤蔓般缠上他的脖颈,娇滴滴地道:“锦上花没有同伙,花骓加上锦婀,才是大名鼎鼎的锦上花。”
听到这个惊人的□□,柳三春只是略挑了挑眉,“原来如此,不过我已付了银子,为何还将我绑来这里?”
“柳小姐付钱确实爽快,本来花骓按你的要求都一一照办了,也算银货两讫,可谁让你知道了锦上花的秘密,只好多留你几日了。说起来,还要谢谢柳小姐,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有人认出我,差点被他们坏了好事。”
说罢,女子不再理柳三春,而是将感兴趣的目光投向角落的两人。
曙光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戚秀色侧了侧身,有意无意地半挡在她前面。
“是你?”女子忽然瞠大眼,“你居然还活着?”
“怎么?”花骓警觉地问。
“难怪认得我……”女子眯起眼凑到那张裹满布条的脸跟前。
仿佛看到一条眼镜蛇吐着信子靠近,曙光本能地往戚秀色身后缩了缩,而被眼镜蛇盯住的男人却始终镇定地回视。
打量半晌,女子头也不回地朝身后道:“解开。”
“锦婀!”花骓叫了一声,射向戚秀色的眼神变得怨毒,“他与你……你与他……”
女子直起身,微嗔地白了他一眼,“你以为我要做什么啊?”
花骓抿唇不语,也没有动作。
“这么不相信我?”女子幽幽怨怨地叹口气,手指缓缓划过他的胸膛,“那些男人不是都让你杀了么?这个人不过是只小虫子。”
花骓冷哼:“身材不错的小虫子。”
女子轻笑一声,“嘻嘻,就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
毫不避讳在场三人,她整个人软软地倚到与她一般高的男人身上,吐气如兰地道:“你若是见过他的脸,就绝不会再怀疑我。还记得那次我受了伤,被困在澄塘城么?”
花骓面无表情地点头。
“那夜我遇到一个男人,他说,如果我愿意与他交欢,他就想办法送我出城——别生气嘛,听我说完,好戏还在后头——那人戴着一张面具,瞧不见脸孔,我急着出城见你,就答应了他,不过在抱他的时候,我故意弄掉他的面具,结果……我差点没吐出来,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丑恶的东西,居然还想骗我碰他,哼,我宁愿被官府抓去砍头,也不想碰这怪物半根指头。那时我趁他不备,将他推下水,夺了他的包袱,铤而走险用他的路引出城,幸好你及时在城外接应。”
听到这里,花骓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就是这个丑八怪?”
“可不是么,没想到他居然还活着……”
两个歹徒一来一往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入在场三个人质的耳中,曙光偷眼朝戚秀色脸上看去,只见他眼睫半垂,全身上下没有半丝情绪波动,仿佛他们对话中提到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是他吧……
就是他们初见的那一夜吧。
忽然之间,那一夜差点被强/暴的阴影彻底烟消云散了。她收回视线,心里不知怎么,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就在这时,两名歹徒忽然停下说话,那个叫花骓的男人掏出一把匕首,挂着阴森的笑容一步步靠近。
曙光惊恐地睁大眼,看那男人伸出手来,一把扣住戚秀色的肩,轻而易举将他摔了出去。
她惊慌脱口:“你要做什——”
“滚开。”花骓看也没看,直接飞去一脚。
“唔!”左臂撞到地板,她痛得闷哼,横贴在地板上的眼抬起,正对上被摔到屋子另一头,同样趴在地上的戚秀色,那双黝深黑眸牢牢盯着她,无声地动了动唇。
不要管,他说。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回应,一双黑靴阻断了视线。
“敢打锦婀的主意?还想报官?”狠狠朝地上的人踢去,满意地听到一记几不可闻的闷哼。
花骓只踢了两脚便停住,黑靴踏着人犯腰部要害,只要足下人敢反抗,脚尖一用力就能让此人下半生在床上度过,当然如果他还有命活着的话。
做好防范后,花骓抬起头,像个普通的急欲讨好妻主的夫郎。
“你想怎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