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宜嫁娶。
天色近晚,红灯笼一盏盏亮起,从正堂一路延伸到内院。曹府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
正堂喜宴已开,宾客间觥筹交错,你来我往,随着夜色降临,气氛越发热闹起来。
“那张喜面……二十年来我还没见过如此精美绝伦的面具,柳家这回可是下血本了……”一位客人议论起方才迎亲时所见,回味地咂咂嘴。
“不知是哪位大师所制?”
“这么价值连城的宝物都拿来当嫁妆,看来柳家最受宠的还是这位二公子啊。”
“不好说,真受宠又怎么会让他嫁给曹家的病鬼?谁晓得有什么隐情……”
“难道是长得丑?可是柳家大公子是城里有名的美人啊。”
一提起与“美貌”有关的话题,众人比方才更来劲了,七嘴八舌地猜测起来。
“二公子并非同父所出,不如兄长美貌也是有可能的。”
“不会吧,虽说戴了喜面看不见脸,但瞧那身段,那走路的仪态,怎么都应该是个大美人才对。”
“这么说其实你也没见过?”
“总不至于丑到需要靠嫁妆来弥补吧。”
“我们二公子容貌绝对不输大公子!”众人议论纷纷间,终于跳出来一位柳家亲戚,大声澄清:“二公子的父亲是柳家家主最美的夫郎。待会二公子出来敬酒,怕不看掉你们的眼珠子!”
确实如他所言,此刻新房内正在完成最后的新房婚俗之礼,待新娘掀去新郎喜面,两人共饮合卺酒后,便会一同出来向宾客敬酒,到那时,便一切真相大白了。
众人不过是找乐子,见那人脸红脖子粗的较真模样,便都讪笑着打圆场。
“啊哈哈,那待会一定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大美人。”
“是啊是啊,比柳大公子还美的人,一定会让妻主宠爱得不得了。”
“说不定很快就允他传嗣。”
阵阵劝慰声中,角落里忽然冒出个不和谐的声音:“我说,你们还是没见识,长相只是其一,要抓住妻主的心,光靠长相可不行。”
这一提醒,众人不约而同想到另一件同样十分重要的事。
在婆琉国,男子出嫁有三宝——容貌,喜面,喜娘。容颜美貌不仅可讨妻主喜欢,在婚宴上露面敬酒也给妻主长面子;喜面则是新郎被迎入妻主家中时脸上戴的面具,珠玉镶嵌,金银为饰,越贵重越好,代表嫁妆丰厚;而喜娘,则是教导男子房中术的教习,一般由已不能生育、家境清贫的中年女子担任,男子成年以后出嫁之前,家中会请喜娘亲身指导男欢女爱之事,确保出嫁后能在房事上讨妻主欢心。
喜面价值连城,柳家公子又听说是个美人,那剩下的……众人神色暧昧,互相挤眉弄眼一番,最后目光齐刷刷投向先前出声的那个柳家亲戚。
那人仿佛早就等着这一刻,得意地环视一圈后,才扬眉吐气道:“我们柳家请的喜娘可是钱嬷嬷。”
众人哗然。
“果然是钱嬷嬷……”
“得多少银子才请得动啊。”
“钱嬷嬷的房中术真这么好?”
“孤陋寡闻了吧,听说,钱嬷嬷有‘秘技’,嘿嘿嘿。”
“说到底,还是曹家少主有福喽,嘿嘿嘿……”
众人有志一同望向新房方向,发出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淫/笑。
蓦地——
“鬼啊——”
一声尖叫划破夜空,随后一道红色人影从新房跌跌撞撞跑出来,仿佛身后被鬼追一样,没命地往外冲。
“少主!”新房周围的曹家人好不容易反应过来,连呼带喊追了出去。
几个柳家人则连声唤着“二公子”冲进新房,却只见新郎坐在床沿,低垂的脸看不清表情,地上落着一张精美的喜面,烛光下闪过一道华美的流光。
一些宾客也跑出去帮忙,剩下的人们则惊疑不定地窃窃私语。
“刚才那是曹家少主吧?”
“怎么回事?”
“出什么事了?”
一团混乱中,满堂的喜庆之气似乎渐渐蒙上一层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