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星和没有迟疑,当先将灵力输送到公仪璇玑体内。
其他人看见,纷纷效彷。
不同的灵力输送到公仪璇玑体内,这让她不堪重负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
这些灵力纷杂多样,她一边吸纳,一边梳理,心口那团火焰忽明忽暗,她浑身都抽痛起来。
公仪璇玑暗自皱眉,忍住了没有发出痛呼声。
她甚至在心中想道,扶雁羽回家之后,经历的也是这些吗?
多种灵力齐齐涌进身体之中,梳理不动就只能被动接受,身上的筋脉像似被人强行往里充了气,几乎快要炸裂开来。
地心之火似乎感受到了外面灵力的变换,在地洞之中沸腾得更加厉害,已经有白汽从岩洞口冒了出来。
拿着法器的扶氏族人见到白汽从崖底蒸腾上来,脸色微变,“快压不住了......”
失去了守火人的压制,地心之火肆无忌惮的想要冲出桎梏,扶氏一族当中,无人能再用灵力压制地心之火了。
吕奕薇向几位掌门示意之后,和其他几个门派的弟子退出了阵法,然后走到崖边,众人一起合力镇压地心之火。
但地心之火也只是得到了暂时的稳定,在积蓄了一定的力量之后,地心之火沿着倒塌的那半边岩洞,冲了出来。
扶氏的法器齐齐破碎,岩浆喷涌而出,迅速在崖下汇集,灼热的白汽上升,一下子就让山间的温度陡然上升了。
扶氏老祖杵着拐杖的手都在颤抖,“地、地心之火出来了......”
就在岩浆即将出崖下蔓延出来的时候,公仪璇玑从阵法中飞了出来。
“斩月!”
斩月从道体中飞出,到了公仪璇玑的脚下,供她御剑飞行。
输送灵力的众人个个力竭,守在一旁的扶氏族人上前将人扶到一边。
一夜过去,公仪璇玑的身影在晨曦中逐渐清晰起来,她飞至地心之火上空,一剑噼下。
灵力在斩月的剑尖勐然爆开,她的潮汐剑法突然突破了第五层,剑气挥下,触及到滚烫的岩浆,滋滋作响。
时隔几千年,地心之火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力量,虽然弱了许多,但还是它熟悉的那样。
地心之火不愿再被束缚,在退缩了一下之后,往上跳跃,想要吞没上方的公仪璇玑。
在场的人一齐发出惊呼。
叶灵儿甚至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公仪璇玑不慌不忙,她临空飞跃,躲过岩浆之后,祭出斩月,冰墙在斩月剑上形。
手腕再一压,冰墙便对着地心之火压了下去。
冰墙虽在岩浆之中融化,但也另地心之火受挫,它不愿退回地洞,于是边沿着崖底往另一个方向流去。
所过之处,岩石尘土皆化作齑粉,各种虫蚁也是转瞬消失,都融进了岩浆之中,化作了一体。
“还想跑?”
公仪璇玑一剑截断岩浆的前路,她现在体内彷佛有使不完的灵力,所以变化起冰墙来也是毫不吝啬。
她将悬崖两边斩断,用潮汐剑法将两边化作冰层,再用冰墙堵住其中的道路,岩浆就彻底被阻断了。
岩浆尝试了几次,终是不能穿透冰层。
悬崖边的扶氏众人看见,脸上纷纷露出了希望。
地心之火不能冲破冰墙,再加上公仪璇玑的围追堵截,于是决定退回地洞之中,等待下一次再次喷涌而出。
公仪璇玑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它,她身上穿着那件护体披风,像一只羽翼蓝白的鸟,往悬崖之下投身而去。
任星和伸出的手停留在了半空,连公仪璇玑的衣角都没有摸到。
他们都知道,公仪璇玑这一去,是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可她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她毫不迟疑,甚至一个留恋的眼神也没有留给众人,就奔向了死亡。
叶灵儿心中酸酸涨涨的,“她这算什么嘛......”
从前她可看不惯左璇玑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了,可后面再见到左璇玑,她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了。
她拉不下面子向左璇玑示好,但她现在有些后悔了。
她应该和左璇玑好好说话的。
叶灵儿抽泣了一下,挽住了吕奕薇的手臂,“奕薇,你说她还能活着回来吗?”
吕奕薇停顿了片刻,没有回答。
她不想欺骗叶灵儿,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公仪璇玑刚下到崖底,六蛋就飞了过来,它的三个脑袋全在嘤嘤哭泣,看着有些伤眼睛。
公仪璇玑嫌弃的撇过脸,“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离开这里吗?”
六蛋长大了许多,周身的羽毛也是格外的绚丽,看起来已经有了大鸟的雏形。
敞鸟付鸟幼鸟在学会飞行之后,都会离开母亲独自生存,而六蛋破壳之后却是一直待在她身边的,直到现在,她才决定放它离开。
六蛋哭着叽叽叫了几声。
公仪璇玑将它的三个脑袋挨个抚摸了一边,“我要死了,没办法当你的主人了,自由自在的不好吗?要是像沙壶一样,有了主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为主人而死了。”
若是知道沙壶会死,她在青松镇那日,便不会收它当妖兽。
到了现在,公仪璇玑终于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懊悔。
沙壶妖身已灭,和应思花妖不一样,他再无转世的可能了。
“你走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修炼,若能去到仙界,当一只仙鸟,说不定还能再看见我。”
六蛋委屈的在她的手心中蹭着,很是不舍。
但地心之火没有彻底冰封,公仪璇玑只得狠心推开了它,“快走吧,若是地心之火的毒气侵蚀心肺,你以后就只能当妖了。”
六蛋是吃各种灵植灵花长大的,没有业障在身,所以一看就是灵鸟,若是被地心之火的毒气腐蚀,生了恶念,便只能做一只吃人的妖怪了。
六蛋念念不舍,但公仪璇玑说的话它都听懂了,它一步三回头的望了望公仪璇玑,然后展翅飞向了天空。
地心之火吞噬周遭所有的光亮,六蛋展翅飞起,公仪璇玑便看不见它了。
她嘴角弯了弯,轻声说道:“但愿还有见到你的那一日。”
公仪璇玑往岩洞中走去,没有发现身后有一道人影如影随形。
那道人影沉没在黑暗之中,随着黑暗游动,看不见其形,若是不露气息,就连轮回之力也不能发现。
岩洞已经坍塌了大半,连洞口都封住了,公仪璇玑费力的挪开那些堵住的石头,然后进到了岩洞之中。
岩洞之中到处是蒸腾的白汽,熏得人睁不开眼睛。
地心之火看见公仪璇玑进来,还在跃跃欲试的往外闯。
斩月剑飞出,一剑化万剑,万剑又化成冰霜,落在地洞口,慢慢结成了冰。
但地心之火哪里甘心再被冰封,它缩回地洞之中,像一团凶勐的火焰,退缩回去之后,再次冲到了地洞口,然后张开一张大嘴,将那些刚结成了冰吞了进去。
岩浆穿过地洞中的朔世境,威力大涨,那些薄弱的冰层根本抵挡不住它的消耗。
“呵。”
公仪璇玑似乎听到了一声嗤笑。
她摇摇头,所有人都留在了悬崖之上,这里只有她一人,她怎么会听到人的笑声呢?
一定是她产生幻听了。
公仪璇玑将血滴在斩月之上,汹涌澎湃的灵力顺着鲜血流下,她展开潮汐剑法,冰层在地洞口密集的形成。
地心之火与她抗衡,渐渐的消耗她的灵力。
公仪璇玑感到了体力不支,她的潮汐剑法刚突破第五层,修为也是刚被人堆积上的大乘境界,实则不堪一击。
她越使用灵力,心头血燃烧得越快,现在隐隐有些燃尽的势头。
“果然只能效彷她了么......”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自己和言心女君有什么关系,但走到这一步,她竟是要和言心女君选择一样的结局。
只是言心女君是实实在在的牺牲了自己,她尚且还有生还的可能。
轮回之力察觉到了公仪璇玑的想法,它惊恐的说道:“不行的璇玑!这具身体是由你的仙魂掌控,没了就没了,但若是你以仙魂跳进地心之火中,万一仙魂有个损伤......”
轮回之力说不下去了。
地心之火限制了它的力量,若是她不能及时出来,它不能及时将她带回仙界,那璇玑也会和言心女君一样,最终走向一样的结局。
公仪璇玑缓慢的摇摇头,“我会出来的,等地洞口完全结冰,我就出来。”
心头血虽然不多了,但足够支撑她从地洞中爬出来,只要她快一些。
快一些就行了。
公仪璇玑提着斩月,深吸一口气之后,往地洞之中跳去。
她刚跳进地洞之中,便被人拉住了手腕。
“你疯了吗?!”
她的手被紧紧的抓住,公仪璇玑向来人看去,却看到了一张眼熟又带着些许陌生的脸。
这张脸,公仪璇玑是见过的。
就在仙界的星宿河边,魔尊白沧就长着这样一张脸。
他的眉眼比世上任何一种砚还要黑,也比冰雪还要冷,英俊又充满了邪气,沉寂着桀骜与恣意,那是一种睥睨天下的傲慢与目空一切的骄傲。
他的唇形姣好,若是不看他的眉眼,还以为是女子的菱唇,有着诱人一亲芳泽的弧度。
但若是纵观全局,却又觉得他的唇锋利如刀,随时能要人性命。
公仪璇玑就亲眼见过,这张嘴里说出过令人惊惧的话语。
这样独特的一张脸,俊到了极致,也邪到了极致,让人见之难忘。
但此时,这张脸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公仪璇玑后知后觉的想到,这张脸才是白沧本尊的,之前那张少年面孔,虽然艳丽有余,但到底是过于稚嫩了些。
这张脸,才配得上他。
两人落入地洞之中,白沧垂眸看着公仪璇玑眼都不眨的样子,讽刺笑她,“不认识我了?之前不还亲手杀了我吗?”
公仪璇玑回过神来,怒而一把推开白沧。
他居然没有死!
轮回之力也抖着嗓子,“魔、魔尊没有死,没有死,璇玑你完了,他回来肯定是来找你报仇的。”
地洞里岩浆灼热得令人难以呼吸,可那些鼓动的岩浆看到他们落下来之后,却像似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往下缩了回去。
待见得公仪璇玑脱离白沧的手掌,岩浆又涌动上来,试图卷上她的脚踝。
公仪璇玑踩在斩月之上,将岩浆镇下去,“你居然还活着?!”
白沧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公仪璇玑没能捕捉得到。
“你很失望?”他轻轻的问道。
说不清为什么,公仪璇玑就是觉得地洞似乎不那么炎热了。
公仪璇玑捏紧了手心,法决在指尖凝结,她防备的看着白沧。
若他真是回来报仇的,以她现在的力量,恐怕不能将他一举拿下,更何况还是在地心之火当中,若是白沧有心,她即刻便能化成飞灰。
白沧看向她身前隐隐形成的灭魔印,他哂笑,“果然还是想杀我,难道就因为我是魔族?”
公仪璇玑不答,手指微弱的抖了一下。
当然不止这么简单,你不单单是魔族,你是魔族的首领,高高在上的魔尊,我本就是为了杀你而来。
白沧笑容不变,眼中却冰冷一片,“你杀不了我的,灭魔印入心,都没能杀得掉我,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机会?”
那日,他的确是‘死’了,魔魂四散,即将飘散在人间。
但阚生遗留在小院的聚魂灯搜集到了他的魔魂,卫沧的身体已经死了,他不能再用,索性等众人都走了之后,他追上那只玄武,然后吃了它。
有了玄武的力量,他便能再塑人形了。
他真的很想问她一句,为什么要杀他?
可现在看到她的脸,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因为她还是想杀他。
公仪璇玑撤去灭魔印,试探着喊道,“卫沧?”
她试图像过去那样叫他的名字,声音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但白沧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让他放松警惕,然后再杀了他。
可惜了,他不会再让她得逞了。
特别是在她得了他的魔血之后,她的杀意和善意,他感受得一清二楚。
白沧扬眉笑了,说出的话却和笑容不符,“虚假。”
公仪璇玑的动作僵了僵。
地心之火见两人僵持着,再次突袭向公仪璇玑。
白沧的气场太过强大,它不敢动,只能柿子挑软的捏,若能解决公仪璇玑,它就能冲出岩洞了。
岩浆又翻腾起来,卷到斩月上,斩月嗡鸣过后,又飞回到公仪璇玑手中。
公仪璇玑咬了咬牙,已经无人能压制地心之火了,她若是不能冰封,这周遭万里转瞬之间便会变为火海。
新仇旧恨,只能之后再算了。
公仪璇玑冷了眉眼,“地心之火可融万物,你若是要留下,我也不阻拦你。”
公仪璇玑展开潮汐剑法,虽然四周没有水源,但她所剩的灵力正在一点点结冰,将上方的冰层渐渐凝实体。
白沧说不清心里的恼怒来自何处,“他们将灵力都给了你,便是让你来送死的?”
公仪璇玑不理他,专心凝结冰层。
白沧虽然是个大坏蛋,但并不会做背后偷袭的事,在这件事上,她大可以放心。
白沧见她不答,更为恼怒,他冲上前,再次抓住她的手,“回答我!”
公仪璇玑甩不掉他,只能无奈回答,“我自愿的。”
“你自愿?你这具身体本就不堪重负,也许一月都活不了,你为何要自寻死路?你就那么爱找死吗?”
忽然,白沧意识到了什么,“你找死,是为了让他们活。”
公仪璇玑默认了。
“左璇玑,我怎么从前没瞧出你想当圣人呢?!”
白沧打断她的招式,将她一把扯起,往洞口飞去。
“你放开我!”冰层只凝结了不到一半,她不可能半途而废。
白沧沉着脸说:“跟我走,我能给你续命!”
他一厢情愿的认为,她这样做是因为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要牺牲小我,成全所有人。
毕竟从前的她是那样胆小,也并没有露出爱多管闲事的样子,若是她知道自己能够活下去了,兴许就会打消这种自杀的念头。
公仪璇玑甩不掉他,眼看两人都要飞到洞口了,她急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魔尊白沧,也知道你的魔血能给我续命,但我要的不是这些!”
白沧微愣,公仪璇玑趁机挣脱他的手。
“你知道我是谁?”这属实是白沧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他从未对人提起过自己的真实身份,阚生也是在试探他多次之后,才敢确认他就是魔尊。
她是如何知道的?
公仪璇玑勉强扯了一下嘴角,“我要杀你,如何能不知道你是谁。”
卫沧愣住了。
她再次飞下去。
地心之火已经趁他们争执的这一会儿冒出了头,她放出灵力,将那些滚烫的岩浆都压了回去。
冰层越来越厚,地心之火畏惧潮汐剑法凝出的冰层,往下缩回去,这样一来,便又露出了那块朔世境。
“璇玑,是那块镜子在助长地心之火的力量。”轮回之力分神看了一眼,提醒道:“璇玑,趁机打碎那块镜子!”
岩浆退却之间,朔世境露了出来,不过在斩月的剑尖对准它的时候,朔世境又消失在了岩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