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谢廷玉重返上书院,因是他自己拿的主意,谢梧瑶并未阻拦。谢廷玉上学后,兄妹俩见面的时间少了,谢梧瑶特意为他在吴府准备了住处,可惜一个多月过去,谢廷玉一次也没来住过,谢梧瑶只能隔三差五送些吃食到上书院,兄妹俩也好借此互相传些口信。
吴凯走后,谢梧瑶每日里忙着管家。吴府看着人口简单,但整理并推广出新的规章制度,也须耗费她大量的精力。经过头半月的适应期,管理渐渐走上正轨,谢梧瑶人也轻松下来,很快她便在吴府发现了新乐趣――她和舅舅吴忠信言谈甚欢。意外的惊喜!
吴忠信今年三十有七,正是年富力强的阶段,他阅历丰富见识不凡,思维机智话语幽默,是以,对于每日守着寸井之天过日子的谢梧瑶来说,她觉得与舅父交谈是件非常令人愉快的事。谢梧瑶极其期待每日晚饭后那段与舅舅相处的时光。
以前每日吴忠信下职,回到府里向来是不大与人说话的,晚饭后多是独自在书房歇息。但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了晚饭后与自己那俏皮可人聪明好学的小外甥女的聊天,并渐成习惯。轻松的交谈,总能令他很快散去在官场上郁积了一天的劳累,每每大笑过后,能令他感到彻底的放松。
总之,两人交谈越来越投契,由聊天又演变成下棋和品鉴藏品,饭后相处时间也越来越长。继夫人罗氏始终在场相陪,却又插不上几句话,她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可谈得兴起的另两位居然不察觉!
吴府管理顺利步入正轨,谢梧瑶觉得一切太过顺利了,未免有些很奇怪:为何罗氏从来不难为她?莫非婆婆都会为难媳妇仅仅是个传说?
吴凯走后不久,吴大学士吴忠信将皇上赏赐的两个美女收了房。此后,罗氏便不给谢梧瑶好脸看。谢梧瑶觉得自己挺冤的,她只是奉命给舅舅的两个姬妾配了院子和用人,难道罗氏就将这笔帐算在她头上了?
婆媳间不大和谐,谢梧瑶不去招惹罗氏,平日里该有的礼节她都进到,但并没特意去巴结讨好婆婆。
一日,吴老爷回府后便将罗氏叫去内室狠狠训斥了一番,并惩罚罗氏命其在院内禁足十天。之后,饭桌上吴忠信一言不发,吴凯的弟弟妹妹见了母亲被罚都不敢说话,谢梧瑶不知公婆间所为何事,也不好相劝。
吴忠信自己气够了,与儿媳及儿女们道:“你们的祖奶吴老夫人过几天要来府上住。”
吴凯的弟弟妹妹和谢梧瑶均是一呆,几时吴府冒出个太上老君啊?
见舅舅那模样,不像是高兴的,谢梧瑶迟疑地应道:“……都说家有一老,是个宝。”
吴忠信冷哼几声,没言语,连晚饭后的聊天也省了,可见其心情恶劣之极。
谢梧瑶一头雾水回到自己的院子,问自己乳娘辛娘旧年间的事。
辛娘是从吴府出来,听谢梧瑶提起吴老夫人,不免叹气,道:“这位吴老夫人并不是老太爷的原配,也不是老爷的亲生母亲,而是继母。她为人苛刻,老太爷走得早,当年老夫人对老爷、还有你母亲并不是很好。后来老爷娶妻李氏,有人说李氏没少受了老夫人的气,还有人说李氏就是老夫人折磨走的。再后来,老爷去南边为官,当时说再也不回京了,便将老夫人送去了济宁二老爷处,关了京城这住的宅院。二老爷在济宁为官,是吴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辛娘说罢,有些担忧地道:“若老夫人真的回来,姑娘可要当心些了。”
头上平白多了难缠的主,谢梧瑶也郁闷。想来舅舅吴忠信并不喜这位老夫人,然名义上老夫人是他的母亲,一个孝字压死人,他及全家还不得不敬着、供着那位。只是不知吴老夫人为何要来?是短住还是长住不走?
……
几天后,吴老夫人一行到了。他们到时,吴老爷不在府里,罗氏仍在禁足,谢梧瑶只好出面代为迎接。
吴老夫人一看只有个小姑娘来迎,便不悦,不肯下车,要太太罗氏出来。
谢梧瑶只得回说婆婆身体不适在静养。吴老夫人坚持了一阵子,还是下了车,脸拉得老长,不咸不淡地给谢梧瑶引见了她带来的两个孙子,即吴忠信的两侄子、吴凯的两位堂兄弟。
两位公子大的那个十八,小的那个十六,皆是书生装扮。两人看到谢梧瑶后,一副惊艳的表情,倒是比吴老夫人来得客气。
相互行礼后,众人进府。横空多出两位小主子来,谢梧瑶不得不赶紧安排,增添新住处。
这些人,个个都比她年龄大,却都要她来伺候。谢梧瑶觉得管家真不是件好差事。
……
自吴老夫人等来后,吴老爷在府里呆的时间短了,很少露面。解禁后的罗氏与吴老夫人走得很近,她急老夫人之所急,想老夫人之所想,哄得老人家很开心。罗氏对老夫人的一切要求没有不答应的,反正即不要她出钱又不要她出力。吴老夫人指得全府的人都围着她转。
没个几日,谢梧瑶制定推广的新规章几近作废。这时谢梧瑶方明白,婆婆罗氏对她这个媳妇不是不作为,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两位新来的公子,说是来京城奔前程的。吴大学士没空管他们,两人没几天自己便把京城摸熟了,胆子还特大,自己从吴府账房支出大笔银子,跟京中的贵公子们斗宝。
两位公子所为一改吴府往日在京中严谨刻板形象,他俩在玩乐之地大把花钱。吴府的帐是一月一结,两位公子支钱只请示了老夫人并没告知管家的小嫂子。谢梧瑶一直被蒙在鼓里,还是谢廷玉使人给谢梧瑶送的信。
谢梧瑶得信后,立即给帐房下命令,限制了两位公子的开销,结果被吴老夫人叫去足足训了一个多时辰。作为小媳妇的谢梧瑶好生听着,未作一句辩驳,直等到舅舅回府后与之商量,最后由吴忠信出面压住了这事。
这才仅仅是第一回合啊,谢梧瑶叹气。
隔日,谢梧瑶一早又被叫去老夫人处。老夫人训斥孙媳管家不利,致使府里规矩全无,要给她安排几位管事婆子。
谢梧瑶在老夫人那儿一会乖巧一会装傻、东扯西拉地应付着,这时丫环鹌鹑急急忙忙进来,道皇子府来人,请少夫人马上过去一趟。
吴老夫人听后不悦,不甘心地道:“少拿皇子府压人,你是吴家的孙媳,当先顾着吴府,刚给你说的事你应是不应?”大有谢梧瑶不应她便不放人的架势。
谢梧瑶一惊,心道谢梧珏难道要生了?可日子不对呀,提前了一个多月!莫非是鹌鹑在为她解围?谢梧瑶遂不冷不热地道:“老夫人!皇子妃谢梧珏也是您的外孙女!现皇子妃有急事找孙媳,可否请老夫人通融一下,等回头再议府上的事?”
见抬出了皇子妃,老夫人露了怯,放行了。
谢梧瑶出来一问,方知鹌鹑说的是真的,皇子府的派车来接。谢梧瑶一路在心中咒着老妖婆,直奔府门而去,待气哼哼地坐上车,行出几步,她才想起自己啥都没带,忙叫停车。
车停了,车中有人拉住了欲下车的她,扣击车厢壁示意马车继续前行,朱云劲道:“府里什么没有?!”
谢梧瑶这才发现车中的人,眨着眼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儿,半晌呆呆地问:“珏姐姐要生了吗?”那人点了点头。谢梧瑶顿时紧张起来,大脑里仔细回想着女人分娩时的注意事项。
谢梧瑶陷入沉思,边下意识地啃咬手指甲。
朱云劲扯下她正在啃咬的指,握在手中,她亦不察觉。
马车径直开进内府,停在谢梧珏的院前。两人下了车,朱云劲牵着谢梧瑶急步进了屋。
夏妃和李妃均在,侯在外室,见进来的二人这样,不由相互对视一眼。
内室里谢梧珏正闹着,哭喊声答应声安慰声交杂在一起。夏妃对朱云劲施礼,温婉一笑道:“谢妃一定要等她妹妹来了,她才肯生,未免太任性了。”李妃亦道:“是啊,完全不让我们姐妹靠近呢。”
谢梧瑶顾不上向夏妃和李妃行礼,直接进了内室。谢梧珏躺在床上,周围围着一圈的人,她形容狼狈,但精神头还不错。在疼痛发作间隙,她喘息着对谢梧瑶道:“我只相信你,其他人我谁都信不过。”谢梧瑶忍不住看了眼屋内跟珏姐姐从小到大的白菊白薇等,那几位低头忙碌着状如未闻。
谢梧瑶找来支金属薄筒,搁在谢梧珏的肚子上听孕妇的胎音,怎么听怎么觉得似乎是两个?谢梧瑶心下大惊,她们谢家倒是有双生的基因,可为何先前没听给珏姐姐问脉的大夫说起啊?这年月生双生子,孕妇的危险太大了!
谢梧顿时白了脸,不敢跟谢梧珏明言,自己慌慌张张跑去外室拉着朱云劲耳语。她求他再作准备,按每人两个共不少于六个的太医数配备,赶紧招太医和备药材,并要他给谢府送信,务必请谢老夫人亲自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