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富贵挑着两大捆柴火回来的时候,那些上门讨债的人已经离开了,饶春花无力地趴在桌上,神情悲切,彷佛受到了天大的刺激一般。
“这是怎么啦?”杜富贵将柴火卸下后,见杜飞和杜翔局促不安,忙问道。
“爷爷,赌坊的人刚刚过来了。”杜飞讪讪说道。
“什么?他们竟然真的过来了,然后呢?”杜富贵听到赌坊的人来过了,立刻心惊肉跳。
“他们把钱收走后,便直接离开了。”杜飞的声音陡然变小。
“钱?哪来的钱?”杜富贵又问。
“邻居们……邻居们借了二两银子给我们。”杜飞吞吞吐吐,神情有些不自在。
“然后呢?”杜富贵一看杜飞这反应,下意识再问。
“奶奶和娘说了,我们可以把东边那亩地给卖了,这样就有钱还给邻居们。反正家里有四亩地,就算卖了一亩,还剩三亩。”杜翔硬着头皮说道。
“卖地?把地卖了之后,我们家以后吃什么?下次如果出了事情,是不是再继续卖其他三亩地?把所有田地卖完之后,我们是不是得把家里这房子也卖掉?”因为愤怒,杜富贵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日大不一样。
听罢,杜翔又道:“爷爷,要是不卖地的话,我们哪有钱还给邻居们?再说了,刚刚情况紧急,要是不快点把钱还给赌坊的人,娇娇就会被强行带走,我们不得不这样做呀。”
这时候,杜翔也有些庆幸,还好刚刚杜富贵不在这里,他们才能先斩后奏。现在已经向村民们写了借条,就算杜富贵再不乐意,也必须卖地。
杜富贵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便走进了里屋。
房间里传来了杜娇娇的呜咽声还有哽咽声,看样子她先前被吓得不轻。而刘月娥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似乎在安慰杜娇娇。
杜富贵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慢慢蹲下来,将床底下一个不起眼的破罐子摸了出来。里头有几张发黄的旧纸,正是家里的田契。
这四亩地传了好几代人,杜富贵他爹临死前特意交代过,这田地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基业,家里就算再穷也不能卖了。
可现在,因为两个孙子的不懂事,他不得不走上这一步。
毕竟邻居们把钱借给他们家,肯定不放心,若是不快点把钱还过去,那些人绝对会寝食难安。
杜富贵虽然穷,但也要面子,不想村民们在背后指指点点。毕竟欠债还钱,再天经地义不过了。
然而,当他拿着地契出去的时候,饶春花又叫住了他。
“老头子,我仔细想了想,这地不能就这样卖了。要不,我们还是再去找大海商量商量吧。”
杜富贵反问:“你找他商量什么?这债既然是飞儿和翔儿欠下来的,就该由我们家自己解决,你找他做什么?”
饶春花神情认真地说:“老头子,大海肯定在撒谎,他们这大半个月一直在做买卖,不可能连二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杜富贵讥讽一笑:“然后呢,你想说什么?你该不会是想叫他凑二两银子出来,帮飞儿他们还债吧?醒醒吧,他现在又不欠我们的,你没资格这样要求他。”
听罢,饶春花却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反而说道:“我知道,之前是我们亏待了他们家,但现在是特殊情况,和之前的事不能相提并论。”
“这欠邻居们的钱,我们是一定要还的。但我们家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无法一下子还清。所以我想让大海帮着还掉那些钱,我们再写个欠条给大海。等后边手头宽裕了,再把钱还给他。”
“家里统共就四亩地卖掉,若是卖掉一亩的话,那就只剩下三亩了。如此一来,我们家以后的生活将会更加拮据。”
杜富贵没有再理会饶春花,而是拿着田契往村长家走去。
饶春花的算盘,杜富贵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不过是想诓骗杜大海帮着还钱而已,至于什么写欠条、以后有钱再还,纯属天方夜谭。别说家里没钱,就算有钱了,饶春花也绝对不可能还的。
杜翔见杜富贵往外边走去,知道他是去卖地,心里一喜。但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又快速追了出去。
“爷爷,这借钱之事是杜清清帮着找的人,她骗邻居们说我们在书院摔烂了别人的玉佩,对方要我们赔二两银子。所以,整个杜家村的人并不知道我们欠钱的实情。”
“知道了,就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杜富贵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脚步沉重地往村长家走去。
杜家村虽然都是农民,但有些人家里还是有几个闲钱。之前便有几户人家想买田地,只要他把卖地的消息放出去,不愁没人要。
果真,当他来到村长家,把准备卖地的事一说,村长便说了几个人名出来,叫他去那些人家里问问。
一刻钟不到,杜富贵手中的地契便没了,身上多了四两银子。
此时此刻,已经差不多天黑了,家家户户都升起了鸟鸟炊烟,看上去极其温馨。但是,杜富贵心里却觉得十分悲凉。
“爷爷,你回来了呀。”杜飞正在院子里噼柴,见杜富贵回来,立马放下了斧头。
而杜翔则颤颤巍巍地担着一担水,从后边跟过来,把桶里的水倒入大水缸里。
这兄弟二人以前以读书人身份自居,在家里几乎不干活。现在惹祸了,心里忐忑不安,所以只能抢着干活,好降低家人们的怒气。
“你们兄弟二人带上欠条,现在跟我出去一趟,把欠邻居们的钱给还了。”杜富贵冷冷说道。
“好。”听到要还钱,杜飞和杜翔相看一眼,齐齐应道。
这是一个笑贫不笑娼的时代,大多数人在遇到事情的时候,都会自家人想办法扛着,实在扛不住了,才会找他人借钱。
如果借钱之事传出去,多少有点挂不住面子。所以杜飞二人也不想让村里人评头论足,说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