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后门,其实是有差的,滴落血迹最多的地儿是后院小花园一偶,那里离后门不远,一侧有条小道,道路尽头隐约可见小院一角。
县衙内小道多铺青石板,那处也亦然,隔了许久,滴落在青石板间的血迹已然干涸,被寻来的衙役不小心踩过,已不见多少痕迹,后院种了许多花木,此时虽非花开之时,枝木仍旧繁茂,位于那血迹旁的枝木似是被人压伏过,断了一地的新枝,孟晚舟便站在那断枝旁。
"公孙大人,那院子是何人所居?"孟晚舟抬手指着那院子,轻声问道。
公孙忌顺着她的手指往那一瞧,道:"那院子以前是座荒院,因贾勇不喜热闹,那院子便划给他住了,唔,贾勇是县衙县丞。"
"县丞?今日有喜事,他怎么不在?自出了事后已过去许久,衙内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他怎也不见人影?"孟晚舟接连几句吐出,听着竟似质问。
"呵!阁下是何意?是说贾某有意不现身么?"
一侧有声音传来,孟晚舟抬眸,往声音方向望去,见得那小院方向行出一人,那人身穿儒衫,头覆儒巾,眉目清秀,脸色却略显恹恹,她瞧着他的同时,他亦瞧着她,干净的眉眼间尽是嘲讽。
他行至二人身前,垂下眼帘,朝着公孙忌一礼,"贾勇来迟,请大人恕罪。"
公孙忌摆摆手,道:"无事。"
贾勇直起身,疑惑的瞧了眼围了一圈的衙役,迟疑着道:"大人,这是..."
"公孙姑娘在新房被人杀死了,贾先生不知么?"孟晚舟懒懒抱臂,静静瞧着他。
"啊?"贾勇似是惊了下,"怎么会?"
"是呢,怎么会?公孙姑娘被杀死在新房内,却又有大量血迹滴落在这里,这里离贾先生所居又那般近。"
"放肆!"贾勇怒甩衣袖,满面愤愤,"你是何人?作何污蔑我?大人!贾某前些时日着了风寒,日日皆卧于床榻,已是好几日未曾出门了,便是姑娘成亲事宜,贾某亦是不曾有过半点参与,再则,贾某与姑娘无怨无仇,作何杀她?"
"在下可未说是贾先生杀了公孙姑娘。"孟晚舟道。
"哼!"贾勇不屑的回以一个冷哼,对着公孙忌时,又是一副谦和模样,"大人,敢问这究竟怎么回事?"
公孙忌面露愁苦,幽幽叹道:"如她所言,娴儿被人杀死在新房内,凶手...至今不知。"
"这...姑娘她...姑娘心地善良,哪个天杀的!竟是这般狠心!"贾勇面露悲意,捂着心口轻咳几声,神情有些激动。
"娴儿..."公孙忌跟着一叹,忍痛望向孟晚舟,问道:"孟先生,你可有发现什么?"
孟晚舟摇头,道:"此处除了血迹,什么亦不曾留下,除了肯定公孙姑娘是在此受的伤外,没有任何发现,大人不妨查查公孙姑娘为何成亲夜跑出来,又是出来见谁,今夜人多,公孙姑娘穿着喜服进出院子,想必会有人瞧见,再则,自事发始已过了这许久,在下所见的皆是衙役,不见半个丫鬟婆子,不知公孙姑娘的丫鬟婆子去了哪里?"
公孙忌皱眉,"本官亦奇怪呢,方才本官已是派了人去寻,现在还没有消息。"
说着,他转身招呼过一人来,问道:"文新还没回来?"
那衙役摇摇头,道:"大人,小人这便去找!"
话落,公孙忌点头应了,那衙役转了身,几下跑没了影。
孟晚舟见此,又道:"公孙大人,不知那验尸的仵作何在?在下有一些疑惑想寻他问清楚。"
到现在,公孙忌对她已没有多大抵触,见她问起仵作,他亦没有多问,直接道:"验尸的仵作名唤赵达,方才本官让他回去歇着去了,你若想问他,本官这便让人唤他来。"
"不必,"孟晚舟道,"他住在哪里?在下去寻他罢。"
"赵达住在衙外后巷里,后门出去左转,最深处的木屋便是,那里不见烛火,本官派人带你去罢?"公孙忌道。
她摇头,伸手拿过一侧衙役手上提着的灯笼,转身快步出了门。
身后,言策抬了抬脚,似想跟去,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缓缓放下了,他瞧向公孙忌,道:"伯父,我们回去等消息罢。"
*
小巷里,寒风呜咽,孟晚舟一手提着灯笼,一手紧紧捂住领口,淡淡的光落在地面,随着灯笼的摇晃荡着,她的目光落在面前木门上,待那风渐止后,方松了手,轻轻扣了扣门。
"咚、咚、咚..."
不急不缓的三声后,简陋的木门内有颤抖的声音传出来,"谁、谁啊?"
孟晚舟缩缩脖子,淡淡道:"衙门里的人,大人有请。"
门内人静了一瞬,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打了开来,赵达探出头来,望着来人陌生的面孔,迟疑道:"你是谁?我不曾见过你!"
孟晚舟目光落于赵达脸上,不知是否是烛光的原因,瞧来他那脸色竟是难看得紧,瞳孔深处,亦摇曳着浓厚的不安与挣扎,她抬头,慢慢将那木屋子打量一圈,道:"这里很差劲吧?木头搭建的简陋小屋,没有半点人烟的角落,不知夜里可冷?"
"你究竟是谁?"赵达颤抖着要掩门,形若枯槁的手指搭在门沿上,有着显而易见的颓废,过大的衣袖因着抬手的动作而滑至手腕,露出一大截干瘦的手臂来,极近的距离下,孟晚舟清晰的瞧见了他一瞬冒起的鸡皮疙瘩。
她伸手,不急不缓的将门抵住,迎着风道:"你不必紧张,在下来此,不过想问你一句,包庇凶手你可安心?可能入睡?"
赵达似被烫了一般急急缩了手,略显浑浊的眼睛极速的一缩,满目惊愕,"你、你说什么?"
"不是么?身为仵作,你的职责便是查验伤口,将一切线索告知县令,助县令查出实情,今日公孙姑娘被人杀害,你身为仵作,不仅不尽责,反而包庇凶手,是何居心?"她厉声道。
"不、不!你胡说什么!"赵达尖声道,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门内没有一丝烛火,因着那一退,他的面容被掩在了黑暗里,孟晚舟瞧不清他的神情,却感觉到了空气中满盈的不安。
她笑了笑,道:"赵达,你不是个称职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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