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的两下后,门外人似是极为肯定屋内有人,就那般隔着院门道:"屋内客,主人有请。"
声落,门外复归寂静,门内三人对视片刻,孟晚舟起了身,低语,"白术,守着她。"
这人是冲她来的。
殷娘甚急,她虽极为信任她,亦知她本事不凡,可毕竟此处是别人的地界,她亦没有可靠的帮手,若出了事,凭她怎救?白术再能耐,能护住她,再救得她?巺秋...巺秋...终究她不能寻他。
自那日他离去始,半月有余,他对她不管不问,现如今想来,先前种种竟是如梦一般,她身处梦中,不得清醒,浑浑噩噩的模样,是她永不该有的模样啊!她怎忍心,因一念之差将她拖进此局,再让她有损伤?
殷娘紧抓了她的手,无声摇头,她用的力重了些,指甲几乎戳进她的肉里,孟晚舟眉头未皱,似是未觉疼痛,她拍了拍她的手背,瞧着那神色郁郁的人,轻声安抚道:"等我。"
等我。
殷娘怔怔的,她的手被她拂下,并未用力,却让她觉得力有千钧,压得她心头发沉。
紧闭的房门开了,稀薄的光自缝隙间窜入,随着缝隙的大开渐渐发亮,孟晚舟走进光里,一步一步,终于,她远去了,不曾回头。
*
孟晚舟对巺府并不算熟悉,可大致情形还是知晓的,哪条道通向何处,哪座院内有人,哪里是捷径,哪里可避开人...可任凭她将脑子内脉络清晰的路线反复思量了个遍,也未曾找去眼下所走的这条道来。
一知半解很糟糕,半分不知那便是十分糟糕了。
随着那做下人打扮的青年男子穿过藤蔓遮掩的围墙后,入目之处便开阔了起来,一墙之隔,将巺府分做两个世界,入目所见,是一间十分宽广的房屋,雕梁玉柱,尽显奢华。
孟晚舟眸色一深,不着痕迹的将周遭情形收入眼帘。
这是一方处于巺府,却又恍若没有存在感的院落,四周高墙皆是密密匝匝的藤蔓,院外小径曲折,间或有小丛林木混杂,间或有花丛遍布,普通得丝毫不起眼的些许景致,将这方院落巧妙的遮掩起来,若非身处其中,便是她,也不见得能有所发现。
已见颓势的巺府,为何要建这么一个院落?请她来的人为何这般大胆?或者说,有何目的?
带路人似乎并不在意她的疑惑,趁她思索的功夫,已是站去一侧,伸手做请,孟晚舟抬眸,瞧了对面闭得严实的屋门一眼,缓缓垂眸,不紧不慢的走过去。
洗得泛白的青布鞋踩上门前玉阶,踏过之处,不染一尘,孟晚舟缓步行至门前,抬手轻扣。
'咚、咚。';
两声落,孟晚舟收回手,掩于袖下,宽大的袖摆无风自动,起伏翻飞间,一抹寒芒隐现。
"进来吧。"
未消片刻,门内响起一道浑厚的男声,男声落罢,一缕茶香随着水声溢出门来,馥郁的香气钻进鼻翼,刺得人灵台一清。
孟晚舟神色稍缓,推门而入。
屋内摆设不多,进门所见便是一张极大的书桌,余光所见,两侧开阔,书桌后,一架雕花屏风直入顶梁,将此间一分为二,自外往内望,不见分毫。
孟晚舟抬眸,望向桌前悠然喝茶的人,眸底情绪起伏片刻,终归于平静,她牵起一缕笑,礼道:"冒昧入府,还请巺老爷海涵,不知巺老爷此番相请,所谓何事?"
巺元崇搁下茶盏,淡道:"孟晚舟?清水县的师爷?听说你与程煜关系极好,当年未曾随他入京,倒是可惜,今日既寻你来,你我也无需互相试探,那个女子,你带走便是,我不与你为难。"
孟晚舟眯了眯眼,唇角笑意不减,"多谢巺老爷,殷娘这些日子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倒是要多谢巺老爷大度不追究,只她从来固执,自清水县一见,便对令公子念念不忘,在下这番来寻,也着实费了不少气力,只怕她不肯轻易离开呀。"
巺元崇面露不悦,"你这人忒不知好歹,莫不是想赖上我府?"
"不不,"孟晚舟轻轻摆手,"男女之事,岂能以'赖';之一字曲解?殷娘不过心悦令公子,却是不曾做过任何对巺府不利的事呢,倒是还要请巺老爷通融一番,准许她留些时日。"
巺元崇将方方执起的茶盏重重一磕,面上已带出浓浓不悦,"准你带她离开,已是我看在程煜的面上,若非...你以为凭你能如此嚣张的进出我巺府?我未怪罪于你,你倒想得寸进尺?区区一个风尘女子,怎可入我家门?"
"若令公子欢喜,巺老爷亦要阻拦?"她似是好奇,问道。
巺元崇面上极快的掠过一丝寒气,眼底亦浮起一缕阴翳,他盯着她,一字一句道:"若是聪明人,便该知晓何为'适可而止';,何为'闲事莫管';,我给你留一分面子,你便该回敬三分识趣,你们明日便走!"
话说完,他似是不想再多谈,抬手一挥,门外已进来一人,那人微微低头,嗓音沉沉,"请。"
"叨扰了。"孟晚舟含笑行礼,转身出了门。
进来那人并未随着出来,先前领她入院那人依旧等在院墙下,见她出来,立即冷着脸带路,孟晚舟笑意不减,极其愉悦的随他出了院,往回行至半路时,偶然一回头,那人已经不见了。
孟晚舟不在意的转回头去,脚步依旧不急不缓,只在一瞬间,那挂在嘴角的笑已是敛尽。
短短片刻相处,她敏锐的觉出两点:
一、巺元崇知晓凶杀案与巺秋有关,府中那些人亦是他的人,只不知为何,他似乎不打算追究,甚至不准别人追究;
二、程煜...,巺元崇多次提起他,似乎并非刻意,语气也颇为熟稔,而程煜与那人有关,那么,巺元崇也与那人有关?若果真如此,巺元崇也不是那么安分呀。
点点星火,连此处都引燃了么?
不管如何,哪怕巺元崇再如何威胁,她此刻都不能离开,只是不知巺元崇打算如何做?他会阻拦么?会包庇他么?以巺秋的反应看,他该不会那般轻易收手,看来,有必要入杜府一趟...或许,该见他一见?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