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思考更多，孟晚舟拍拍言策的手，自他臂弯间跳下，落地那一刻，眼前突地一黑，晕眩感降临，孟晚舟以手扶额，微闭了眼，待那阵晕眩感退去，方抬了头，若无其事般瞧过去。

言策动动嘴唇，那未及收回又往外探去的手终是放下，他担忧的瞧了她一眼，默默转了头，随着打量起四周来。

这是一个宽阔的密室，呈圆形，距墙壁一米处以铁架相围，铁架上贴满了黄符，密室正中砌了座高台，高台呈八卦形状，每个方位皆立着石柱，柱顶各立一尊面相慈悲的玉佛，石柱下，八个方位各立了一支蜡烛，蜡烛闪烁着微光，将四周照得透亮，八卦之中，此时正坐了个白发老妪，老妪形若枯槁，双目浑浊，已露行将就木之态。

老妪身旁躺了个人，那人双目暴凸，一头染了血色的黑发糊了半张脸，黑发遮掩之下，是鲜血淋漓的蜡黄色脖颈，那人衣衫凌乱，裸露在外的大半个胸脯上有着几道渗血的抓痕，其中有道抓痕极长，自心口直直蔓延至了小腹处，远远瞧去，那抓痕便似要破开一般，极其渗人。

他没有穿鞋，裸露着的粗糙脚底心沾满尘土与石砾，脚后跟与地面相接的地方，是一小片鲜艳的红，孟晚舟低了眸，瞧见了那躺在血泊之中的褐色裤脚，似是经历了一场遥远的跋涉，褐色裤脚磨损得严重，他虚张着手，十指成爪，粗糙的指间衔着一片片可疑的碎肉，碎肉尚带着血。

孟晚舟目光上移，落在他那被老妪紧抓着的手臂之上，老妪似乎力有不逮，因着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然而即便如此，她依旧不甚稳当，斜坐着的身子直向那人倒去，一晃一晃的，似随时要跌下一般。

"你们是谁！是谁！"

就在这时，老妪再次叫吼出声，一边叫着，她一边左右晃着脑袋，浑浊的眼落在虚空中，一下瞧瞧这边，一下瞧瞧那边，却始终未落在站在她面前的三人身上，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孟晚舟相触时，孟晚舟清楚的瞧见了她眼中深深的惧意与憎恶。

惧意，憎恶，虽不知她为何会有此情绪，孟晚舟却极肯定，那带着惧意与憎恶的目光不是针对她们。

"这..."言策深皱着眉，浅叹出声，不知是什么缘故，此番再见这血腥的一幕，他除了觉得有些反感外，竟没了先前那番无法面对之感，因此，他头一次没有往后躲，而是走去了孟晚舟身前，鬼使神差的遮住了她的视线。

身前人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无法知晓更多，孟晚舟不禁皱起眉，她往右侧移了下步子，正欲再瞧，却见那古古怪怪的老妪忽然埋下身子，烛光下，稀疏的牙泛着冰凉的光芒，直直刺入那人鲜血淋漓的脖颈内。

'咕咚、咕咚...';

寂静的密室内，乍然响起的吞咽之声极其渗人，随着那老妪越来越急促的吞咽，周遭空气似乎都越来越稀薄，孟晚舟抬手遮了下鼻，皱眉唤了声，"易羿！"

易羿闻声而动，眨眼奔至那老妪身前，冰凉的手携着冽风，往那老妪肩头一探，轻易将她扯离开来。彼时那老妪正死死咬着那人的脖颈，这般被他一扯，双手未及抵制，那嘴已是下意识的咬得更紧，一扯之下，那人脖颈之处竟是被生生扯下一片皮肉来！

"嘶..."言策轻嘶一声，抬手捂脖，只觉随着那一扯，连他的皮肉都似紧了一紧，生生的疼。

"啊！"老妪大叫一声，猛烈挣扎起来，那浑浊的眼一瞬变得赤红，脑袋诡异的一扭，死死盯着紧抓着她的易羿，凶狠得似要扑上去，撕下他块块血肉一般。

易羿冷冷的瞧着她，紧抓着她的手似铁钳一般，任她怎么动作也不移分毫，老妪张开双手，尖利的指甲狠狠往易羿手臂抓去，眼瞧着便要抓上他，易羿嘴角一扯，手微松，在老妪往下跌去那刻抬起脚来，狠狠一踹！

"啊！"

老妪短促的叫了声，干扁的身躯似破败的枯叶一般，在空中一荡，随后落下，狠狠砸进尘土里。

尘土溅三尺，极大的响动自狭窄的出口蔓延出去，惊起回声阵阵，在这回声中，有轻浅的脚步声匆匆而来，随着脚步声渐近，一道细柔的声音亦近。

"等等！"

孟晚舟挑眉，转身望向出口处。

一片雪白的衣角飘进来，因着主人的乍然止步，又飘飘荡荡的落下，赵王氏捂着胸口，急促的喘息两声，随后抬眸，快步奔至老妪旁，凄声唤道："母亲！"

老妪细细抽搐着，瞧也未瞧她一眼，一双手颤颤巍巍的撑在地上，作势便往那死人处爬，赵王氏低低的唤着，却不敢伸手相阻，见老妪半点不听，只好跪着，亦步亦趋跟随。

老妪没有爬到那人身边，在她离那人一尺距离时，易羿走过去挡住了她，老妪似乎认得他，见他立在身前，竟似怕了，瑟缩着蜷成一团，再不向前。

"赵王氏，你怎在此？老夫人这又是怎么了？"密室内静了下来，言策皱着眉头，怀疑打探的目光直射赵王氏，寸寸摄人。

他依旧没移开，依旧挡在孟晚舟身前，哪怕孟晚舟怎么移，她依旧被他挡在身后，自他肩头望过去的范围太过狭窄，令孟晚舟极度不适应，因此，在他出声后，她亦出了手，意图让他挪开。

身后那人的动作，言策明显察觉到了，他回了下身，安抚的瞧了她一眼，又快速转过身去，密室内光线充足，她清楚瞧见了那一刻他目光中所有的意义，有着前所未有的露骨温柔，亦有着不大容易瞧出的保护欲。

孟晚舟黑了脸，她清楚的知晓，那一刻的担忧已成事实，就像她想的那样，言策不是傻瓜，只要给他机会，他终究会发觉，虽然他知晓得比那人晚。

赵王氏转身，一手护着老妪，一手抖着撑住了地，她曲着身，故作镇定的瞧向言策，只她那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的惧意，"此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儿，还望..."

"赵王氏，在下认为，此处正是说话的地儿，有死者，有真凶，真真是再好不过了。"孟晚舟道。

赵王氏身子一颤，咬了下牙，认命般低了头，道："不知...不知几位可知晓长生...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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