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火光下,隔着极近的距离,男人所有情绪皆展现于脸上,她知他的忧心,知他的不安,只哪怕再清楚明白,她却是再难回答哪怕半个字,当那股阴冷之气席卷全身时,她已有了觉悟——因这小小差错,她误了服药的时辰,而那药,在易羿身上。
当极致的疼痛将心脏密密捆扎时,孟晚舟下意识的拽紧了胸口处衣衫,脑海中极速划过某些念头,当她有所反应,而意图将拽紧衣衫的手指松下时,她方发觉,那因寒冷与痛意而僵硬的手指早已不听使唤。放眼过去,她没有哪一刻有这般混沌过,亦没有哪一刻有这般清醒过,她清楚的意识到,当她陷于昏迷而无法自主时,她将面临一个两难的困境,他亦将面临一个两难的困境。
她无法想得更多,下一刻,已是意识不清,而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她冰冷的身体倾斜,毫无意外的陷入一个温暖的臂膀,隔着薄薄的衣衫,她靠在了他跳动得有些剧烈的胸膛上,那剧烈的心跳,与她的是那般像。
"孟无良!"
随着那声惊呼,微弱的火苗随空一扬,火星子一绽,快速跌落地面之上,言策双手扶住孟晚舟,混乱的思绪腾不出一丝空隙,他没法去管掉落在地的火折子,额际有冷汗滑落,顺着脸颊和着尘土流进他的嘴里,言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舌头间触及的是一片干涩。
黑暗中,他瞧不清她的表情,紧密相连的身体却清楚的知晓她的冷与颤抖,她的手依旧拽在胸口处,僵硬的手指将那破旧的衣衫都扯得变了形,他瞧不见,却能察觉那抵在胸腹处的手背。
以她如今的姿势,定会给他背起她带来些许阻碍,因此,他几乎未曾思考,已是缓缓扶着她垂下地去。
言策单膝跪地,一手扶着她,一手伸过去轻轻的掰她紧拽衣衫的手指,漆黑一片的空间里,不论是视觉还是其他,皆大大减弱,唯一增强的,便是嗅觉,因他俯身的姿势,鼻尖不可避免的触及到她的发,微微磨蹭间,他闻到了她淡淡的发香,那香味飘散在空气里,清冽至极。
"唔..."
言策偏了头,耳根处有些发热,连心跳亦快了几分,晃神间,本轻柔的手势倏然加重,他的手指带了力落在她的手指上,带得她那僵硬的手指都偏离了几分。
冷汗沿着发际落下,言策抿紧唇,费力的与她的手指较劲,正一筹莫展之际,半躺于地的人儿忽痛吟一声,蜷缩起身体来,就在那将合未合之际,言策抓着她的手指狠心一拽,将她的手指拽下衣衫来。
"孟无良?你还好吗?我马上带你出去!"言策低了头,焦急的问着。
孟晚舟无法听见,更无法回答他,此刻她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正在极致的冰冷中煎熬,痛意与冷意齐在,她下意识偏离言策半跪的膝,靠紧了地面蜷缩起身体来,地面的冷意侵入身躯,惹得那冰冷更甚,她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紧咬的牙齿亦'咯咯';作响。
言策大惊,急切的呼喊几声,见她完全不给予反应,更是心慌,黑暗中,前路茫茫,后路坎坷,言策来不及多想,俯身将紧缩成团的人儿抱起,循着前方长长的通道走去。
偶然间一瞥而过的通道,远没有想象中好走,没了那微弱的火光相照,言策走得磕磕绊绊的,怀里的人儿随着他深深浅浅的脚步,不时撞向他的胸口,言策犹豫了一瞬,往前压低身体,收拢双臂,将怀里的人儿固定。
黑夜,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行,至少对现在的言策来说。
这般磕绊着不知行了多久,前方乍闻脚步声,那脚步声极轻,搁往常他定是听不见的,只今夜他全心神皆放在四周,竟是被轻易听了去,察觉到那脚步声的同时,言策停了下来,抱紧了孟晚舟,屏住了呼吸,紧靠着墙死盯着暗处。
脚步声渐近了。
言策紧抿着唇,心跳如雷,却一动不敢动,他不知那人是谁,会否发现他们,是否与他们敌对,他不敢期望是叶朗或是易羿,只因他知,分道而行的他们不可能那般快赶过来,何况,他们约好在大门处汇合,一个时辰之约,尚未过一半。
黑暗里有风来,似来人行走间被卷起的衣袂翻飞之声,声临近,停在他身前不远处,言策大睁着眼,暗暗祈祷来人离开。
可惜...
来人没听见他的祈祷,似发觉了这边的异常,来人顿住脚,转了个身,锐利的眼神直射言策而去,即使有黑暗掩盖,那眼神亦有如实质般,将他刺了个透心凉。
冷汗,唰唰直下。
"言策?"来人轻问一声,问话出口那刹,他已是往这般走来,言策尚未回应,来人已近。
黑暗中,一声轻'呼';声响起,微弱的火星子摇摇晃晃,自黑暗里升起,照亮了来人的脸。
"易羿?你怎在此?"言策惊问两句,不待他回答,忙又道:"快看看她!"
他的声音里饱含喜意,甚至于顾不得其他。
易羿皱眉,伸手捉了她的手,把了下脉,随后自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了两颗猩红的药丸出来,喂去她嘴边。
猩红的药丸带着香,那香味极浓郁,几许涩,几许腥,闻着的味道并不大好,言策皱眉,瞧着那药丸入了她的口,滑下她的喉,却未曾阻止,也无从阻止。
几息后,怀里颤抖的人儿稍稍镇定了些,手脚虽依旧冰冷,言策却是大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猛然一放松,言策方觉后肩骨僵得发疼。
易羿瞧出了他的不适,道:"把她给我吧。"
言策小心翼翼的动了动肩,低头瞧怀里的人,她依旧紧抿着唇,紧皱着眉,额际汗意浅浅,那紧握的拳头倒是松了些许,他额际的汗顺着脸庞滑下,自下巴滴到她的衣襟上,转眼便没了痕迹。
"不必。"言策动了动嘴唇,轻声道。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