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并未有多少血腥味儿,连血迹都极少见,正是因为少,才更加令人惊讶,那人的本事,他们都知晓,想要在不见多少伤口,不流多少血迹的情况下伤他并不容易,究竟那杀他之人武功有多高?
几人不再停留,循着痕迹赶至崖顶,却见崖顶只余那一处处明显的打斗痕迹,以及那数不甚数的血迹,有人走至崖边,自上往下望,入眼唯有一片白茫茫,至于他们在找的那人,却是不知踪迹了。
"看来,是我们小瞧了那人!"其中一个黑衣人冷声道。
另一人闻言,转头冷冷瞧向随后跟来的叶乾,语气更冷,"来的是鄂春?我几人牢守衙外,她怎有本事进来?当时发生了何事?你当时与她一起,该是知晓吧?"
叶乾脸色苍白,有竭力追赶所致,亦有担心孟、言二人所致,更多的,是为那不知生死的叶朗,天知道他有多煎熬,当时他追去,刚解决了那人这些人便出现,这些人一听有人'闹事';,立马便追了去,他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担心得顾不得叶朗的死活便追了来,他功夫不如这些人,待他追到时,那'杨氏';已死,这些人知晓他与她们是一起的,没功夫管他的去留,便任由他跟了来,哪知到了此地,她二人已没了踪影,还...还死了一人在此。
叶乾张嘴欲言,忽地又想起她那时异常的反应,再一瞧那问话之人,虽他瞧不清他的表情,那裸露在黑巾之外的眼内却是有着极隐秘的怀疑,欲出口的话在舌尖转了转,说出来之时已是另一种相反的话,"我不知,今夜孟师爷去灵堂,说是要缉凶,我奉命守在院门外,待发觉有异时,那人已将孟师爷与言大人挟持,眨眼便没了踪影,我欲追去,却发觉一侧有异,担心那人有同伙,便赶去那处瞧,刚至那处,你们那同伴已被杀害,至于你们说的鄂春...我并不知她是谁。"
"哦?这般说来,你们孟师爷什么都不曾告诉你?"一侧,又一人出了声,冰寒的语气中,分明有种不信任之感。
"是的,我并不清楚,孟师爷自来是个有见地的,她怎会告诉他人呢?说起来,我兄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叶乾自嘲。
最先说话那人瞧了眼他,见他神色不似作伪,给那几人递了个眼色,遂朝叶乾道:"你先回去,找她之事有我们。"
此地离临县极远,这一带少有人烟,山峰之下多是些曲折小道,要想寻人并不容易,叶乾并不信任他们,却也知自己一人实在势单力薄,她当时使的那手他瞧得分明,想来不会轻易出事,与其在这里耗,不如去寻临县县令帮忙,想来她替他查清了案,他不会置之不理...
这般一想,叶乾也就不再耽搁,纵身便往山下赶去。
"此处有过明显打斗,不准还有第四人在此,无论如何,她不能死,马上将此地事宜上报主子,请主子示下!"
不过一瞬,那几人已分为两拨,一拨急匆匆下了山,一拨则放了缰绳,自崖上滑下去...
*
山崖之下。
此时刚入春,山顶枝木尚在发芽,山下却俨然是另一个季节,高耸的树木一眼望不到边际,半人高的杂草葱葱郁郁,不时有不知名的野兽嘶吼着跑过,惊起一片鸟鸣声,但凡那鸟鸣声起,便是久久不歇,以至于连人走过都难以分辨。
灌木之中,有二人藏匿其间,言策屏息瞧着外面不小的动静,待那动静停歇,过了好一会儿他方呼出一口气,伸手抹掉额际因紧张而冒出的汗水。
孟晚舟调息完毕,睁眼瞧他,见得他那时不时冒出的一惊一乍的表情,饶是现在不是时候,依旧让她觉得好笑不已,她摇了摇头,轻声道:"也有一两天了,你倒是还不能适应...那人惯会装神弄鬼,最喜将人扰得心神崩溃之后再慢慢杀之,此地树木茂盛,她养的小东西正好派上用场,你若再这么个样子,说不准她没找到我们,你已是先暴露了。"
言策斜了她一眼,下意识的想反驳,刚张了口,脖颈处便是一阵牵扯,密密的疼自那伤口处蔓延开,让他止不住的咳嗽起来,越是咳嗽,那疼越是细密,让他难受不已。
孟晚舟叹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待他气顺了,又轻声道:"真是个笨蛋,怎就老是不会吸取教训呢?忘了前几次咳得你死去活来了?"
言策冷眼以对,眸子里赤裸裸的不悦:对!他就是不会吸取教训!若真是个知教训的,就该远远躲了去,管她要死还是要活!该你多事!别人尚好好的,你自己倒是弄得一身不是!
孟晚舟瞧懂了他的眼神,却故作不懂,慢悠悠道:"你在说什么?在下不会眼神交流,懂不得你的意思。"
言策怒目,恨恨撇过头去,这一撇,赫然与一双阴冷的眼对在一起,被那眼盯着,他只觉后背直冒冷汗,连腿脚亦酸麻起来,他哆嗦着将手往后抓去,胡乱着抓了她的手,食指急切的落在她掌心处,一笔一划的写着。
那眼越来越近,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同时传来的,还有那人咯咯的笑声,"啊...我瞧见你们了,瞧见了...赶紧过来,否则我要不客气了...咯咯咯..."
言策心底发凉,那人的眼神太不正常,像极了西市行刑的侩子手,又比那侩子手更可怖,尤其是直直盯着他的时候,让他觉得自己便似那案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身上越来越寒,冷得他似要哆嗦起来,就在这时,身后忽地伸来一只手,那手极暖,一把便遮了他的眼,顿时间,那恐怖的眼神散去,耳中虽仍有那人恐怖的笑声,眼前却唯有暖意,他放缓了呼吸,不知怎的,忽然便冷静下来。
"咔嚓..."
"咕咚..."
眼睛被挡,听觉便格外敏感起来,黑暗中,他只听得一个什么东西被扭碎的声音,和几道吞咽的声音,听得他头皮发麻,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已没了声音,他正想将她的手拿下来,便觉那人慢慢靠近了他,言策一怔,一下子便不动了。
"你见过猫与老鼠玩耍么?多数时候,老鼠都是被吓死的,她此刻在做的,便是捉老鼠,她在等你惊吓得四处逃窜,最后逃进她的陷阱里。"
搁在眼睛上的手拿下去了,眼前再度清明起来,言策怔怔望着外面,发觉那人早已离开,而在离此处不远的地上,赫然丢着几条黑蛇的尸体,那蛇大半个身子早已不见,只剩几颗狰狞的头颅,头颅周围,散落着几片叶子,言策抬眼,赫然发现那几片叶子正来源于他瞧过去时视线正对着的树桠。
"她刚才,没有发现我们?"言策缓缓转身,在她手心落下几字。
"可你如老鼠一般惊惶。"
言策收回手,极难得的没有发怒,反倒是沉思起来,孟晚舟任他思索,半晌后,她起身,道:"走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