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二

车子启动，腾起一些烟尘。渐渐远去。

“妈咪……”小公主在徐然背后轻轻呼唤。

“哦。妹妹啊。”徐然连忙转身。

她总是喜欢在天气好的时候大开着书吧的门，让新鲜空气和明媚的阳光可以没有阻挡地涌进来。不过今天小公主在，她就顺手关上了。虽然还不到严寒的季节，可风吹过来已经有些冬天的气息了。小孩子总归是要当心点的。

“我们两个玩什么好呢？”徐然蹲下身，拉住小公主粉白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一下。“嗯，妈咪陪你看书好不好？”

小公主开心地拍手。其实书当然是看不懂的。可是妈咪会讲给她听啊。她就是喜欢听妈咪讲故事。

在家里，爸爸也总是给她和哥哥讲故事。每次爸爸都会讲的一身大汗，她和哥哥听的也是一身大汗。爸爸出汗是因为讲的时候手舞足蹈，哥哥出汗是因为跟着爸爸手舞足蹈。她出汗，则纯粹是看着他们真心觉得累得慌。

听妈咪讲故事，是不会觉得累的。妈咪总是把她轻轻抱在怀里，一本书就摊着面前。妈咪柔柔的声音从她的头上传下来。舒服的就像冬天的时候，妈妈带着她在外面晒太阳。暖暖的，从头顶心渐渐地一直漫到全身。

“……海水又咸又苦，是不能喝的……”徐然找了本小说。也只有她想的出来，给还说不清话的小孩子讲世界名著。

“海水为什么是咸的啊？”小公主偏过头，望着在背后抱着她的徐然。

她还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只是去照相馆拍照的时候，看到过大海的背景图。蓝天碧海白云棕榈树沙滩，就已经美的让她发呆了。可是为什么那么美丽的大海，却是咸的呢？

“嗯……”徐然看着小公主黑白分明的大大眼睛。“是因为小鱼的眼泪。”

“小鱼的眼泪？小鱼为什么哭呢？”

“小鱼出去玩，没有告诉妈妈。结果啊，她玩的忘记了时间。到了晚上，都看不见路了，她才想起来回家，可是她走得太远了，找不到回家的路。也听不到妈妈叫她吃饭的声音。所以，她就哭了。她哭的好伤心啊。流了好多好多眼泪。大海都被她弄咸了。”跟小孩子说是因为水分蒸发什么的，应该是听不懂的吧。

“哦。小鱼好可怜啊。”

小公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看得徐然直想笑。“所以啊，妹妹以后出去玩，一定要告诉妈妈。知道了吗？”

“嗯！”小公主认真用力点头。“妈咪，那后来小鱼找到回家的路了吗？”

“当然啦。小鱼的哭声，被她的妈妈听到了，妈妈很快就找到了她，带着她回家了。”

小公主拍着肉肉的小巴掌，咯咯咯直笑。孩子的快乐就是简单。

“妹妹啊，我们来喝口水吧。”徐然端起茶盅，示意小公主拿起她装了白开水的奶瓶。

两个女孩，一个带着笑低头抿一口茶。还有一个两只小手捧着奶瓶，啜一口。然后各自端坐。小公主的小手一本正经地放在桌子上。一本书，在她们面前打开着。徐然拥着小公主，慢慢地翻着书页。

保姆阿姨拎着点心和牛奶，站在门口，看到发呆。

“怎么不进去？”华明亮把林思雅送到医院，对徐然一个人带个小孩不太放心，重新返回来看看。“里面在干什么？”

“华老板。”阿姨竖起个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嘘”了一下。“两个小姑娘在讲故事呢。”

“哦，是吗。”华明亮感兴趣地探头看。

有和煦的阳光，照在两个女孩的身上。小公主的雪白毛衣和徐然的浅粉色羊绒衫，在满屋子书的背景下，显出一圈茸茸的光晕。光晕映得两张面孔都粉粉嫩嫩，纯洁无暇。

华明亮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天，他兴冲冲地拎着保温袋装着的午饭。还没进门，就看见他的儿子华少爷，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

抬眼看见华明亮进门，华生委屈地扁扁嘴。“老爸……”然姐姐被拐走了，实在是拦不住啊。

掩饰不住的失望从华明亮的眼睛里倾泻而出。

整整一个上午都在开会，坐得是腰酸背痛，两腿发麻。总算是赶在午休时间前把今天的全部议程都完成了。也顾不得安抚一下累的要死的董事会的老伙计们和神经快要崩溃的下属。精神百倍地亲自去饭店拿定好的午饭。然后自己开着车送过来。只是为了在这吃午饭的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能够看到徐然。

疲惫的感觉悄悄从心底向四肢蔓延开来。

他坐着沉默了一会。招呼华生。“吃饭吧。”

空气过于沉闷。

华明亮清清嗓子。“华生啊，这个酒店的菜还可以吧？”

“还好的。”华生闷闷地点头。很明显是在敷衍。

华明亮笑笑，到底是小孩，受到点打击，立刻就萎靡不振了。“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变数就太多。所以呢，有些事现在谁也说不清楚结果。”

当时，华生眼睛一亮，紧紧皱着的眉毛，一下子舒展开来。

看着眼前的情形，华明亮倒是觉得，变数这个词，怕是也只能针对别人讲讲的了。

徐然永远都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阳光下，散发出的温暖美丽，使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她可以让强烈的光线柔和下来。在她的面前，任何人都会放慢脚步，任何事情都会放缓速度。

送林思雅的路上，华明亮本来还斟酌着，考虑着要不要说一些安慰的话语。可是他看到，林思雅已经完全镇定下来。甚至，还在电话里心平气和地和吴天一说不要急。他略有些惊讶。

林思雅挂了电话，朝着他笑一笑，说：“华老板是不是觉得我很冷静，有点不可思议？”

华明亮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居然一下子就被看出来了。“呃。是有点。”

“知道我为什么和然然成为朋友吗？”

“我一直很好奇。”华明亮决定直言不讳。“你们两个人的性格完全不一样。而且，连家世背景都不一样。”

“我小时候就发觉，不管发生了多大的事情，只要在然然的身边，我的心就会定下来。”林思雅望着车窗外快速移动的街道景观树。“所以我就成天粘着她。时间一长，我们就成好朋友了。”

“要和她成为朋友，的确很简单很容易。”这个华明亮是有切身体会的。

“她从来不会主动接近某个人，但是她也不会拒绝围在她身边的人。这是她的优点也是她最危险的弱点。”林思雅看一眼华明亮。这个男人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眼神，估计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吧。“所以，身为朋友，就有保护她不受到伤害的责任和义务。”

华明亮终于明白了，这个林思雅总是对他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的真正原因所在。

要是说，刚才同林思雅的谈话，姑且算是谈话吧。他还觉得林思雅有点夸张了。那么现在，他发现他已经起了同林思雅一样的心思。他要留在徐然的身边。

无关乎男女情爱。只是想护着她，让她能够在阳光下，一如既往地微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