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徐然的留宿，就是路之恒的节日。

路之恒把一大包食材拎到厨房，就被徐然推着去洗澡换衣服。等路之恒从卫生间出来，徐然正把食材分类。水果放到镂空的筐子里。晚上需要用的蔬菜肉类就丢进水池，等路之恒来处理。

路之恒默不作声地靠在厨房门口。看徐然一边把装进保鲜袋里的食材往冰箱里塞，一边摇着头嘀咕，“还真是一干二净啊。“

的确是很久没在家里开伙了。冰箱里连鸡蛋都没有一个。所以今天一接到徐爷爷的电话，路之恒就赶着去了趟超市。买的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撑伞，索性就这么淋着了。

徐然从书吧出来的时候，偷懒没有撑伞，也被淋了个半湿。她低了头，清汤挂面般的头发耷拉在脸上。

路之恒过去，伸手挑起遮着她眼睛的几缕发丝。

“你洗好啦。”徐然抬眼，“大哥，你这段时间都不吃饭的吗？冰箱里都是空的。”

“吃的。”路之恒微笑，“每天忙，就随便吃点。冰箱是吃空了。”没有你一道吃饭，吃什么都一样，没味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徐然抱怨道，“一天到晚叫我要好好吃饭，轮到自己就这么马虎。你倒不怕自己的胃坏掉吗？”

“好好好，我一定听然然的话。”路之恒接过徐然手里的东西，“你也去冲一下吧，换身舒服的衣服。”

路之恒留出一半的衣橱，放徐然的衣服。逢年过节，理所当然是要买衣服的。情人节买内衣国庆节买针织衫，元旦买羽绒衫牛仔裤。自己要添置服装的时候，顺带去逛逛女装部。自己不需要的时候，也要去看看有没有合适徐然的。反正，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替徐然买衣服。

几套舒适的居家服，夏天的T恤，春秋季的卫衣，冬天的棉袄。慢慢的，衣橱里就挤得扑扑满满的了。一半是路之恒黑灰白为主的西装衬衣，另一半是徐然五颜六色的T恤裙子。每天，路之恒打开衣橱，都会觉得心里头热乎乎的，这个家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徐然偷偷赤着脚出来。套着的蓝色纯棉布睡裙直拖到脚踝，领口和袖口都镶着本色花边。这种包得严严实实的睡裙，被林思雅称为修女款。

“然然，”路之恒垂着头在水龙头下洗菜。不用看，他就知道徐然又偷懒不穿鞋了。他头也不回地嘱咐道。“穿鞋。”

徐然认命地走到卫生间门口，套上拖鞋。踢踢踏踏地转过来，“我饿了。”做出一副几天没吃饭的样子，软软地搭在厨房和餐厅之间的吧台上。

“先吃点水果，桌子上的葡萄洗好了。”路之恒回头，笑着看她。吃饭前不吃零食，这是路之恒家里的规矩。他小时候外婆就是这样规定，后来他也是这样教弟弟的。只是，这样的规矩，在徐然面前，根本无法实施。只要徐然嚷嚷着饿了，他就会担心她真的会饿坏了。

徐然直起身，伸手勾过装葡萄的玻璃碗。颗颗紫的发黑的夏黑，在透明的玻璃碗里亮晶晶地闪着光泽。

“唔，真甜。”徐然含着蜜甜的一包汁水，吞下。“大哥，买的真好。”

路之恒转过身来，在砧板上切着蔬菜丁。“今年的葡萄都蛮甜的。”

一只剥掉皮的水润润的葡萄，伸到他面前。捏着葡萄的两个手指细细尖尖，指甲修得短短的，因为用了点力微微发红。葡萄的汁水浸得手指湿润，在灯下闪着光。路之恒不禁失神片刻，木笃笃张开嘴。

“好吃吧。”徐然笑得眉眼弯弯。

路之恒忘记了咀嚼，整个葡萄咕噜噜滚下肚子。“嗯，好吃。”丰沛的果汁还残留在口腔里，应该也不算是骗人。

“啊呀。忘掉海龟先生了！”吃得正高兴的徐然突然跳下高脚凳，到处去找她的手机。“完蛋了，海龟先生看到书吧大门关着，要哭了。”

好容易在丢在沙发上的包里面，摸到了她的手机。心急忙慌地拨给陈远航，“海龟先生。啊，不不不。陈远航，你下班了吗？”

“还没有。我正好想打电话给你的。下了班，我过来找你。”

“今天下大雨，书吧提早关门，晚饭退掉了。你下了班，就直接到大哥家里来。”

“那吃了晚饭我过去吧。”

“好的。”徐然挂掉电话。“奇怪了。海龟先生居然没有哭啊。”

“他多大的人了。没饭吃就哭，正常吗。”路之恒开火起油锅，顺手开了油烟机。

“他还说吃过饭以后过来。太奇怪了。”徐然握着手机，撑着下巴。

“大概是和朋友同事有饭局吧。”路之恒快速地翻炒锅里的蔬菜丁，“你不用担心他的。”

油烟机嗡嗡的声音吵得很，没有办法聊天，徐然转身去客厅看电视。

路之恒手脚很快，饭菜上桌的时候，徐然连一集片子都没有看完。

“大哥，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菜了。”徐然趴在菜盘子上面，夸张地抽抽鼻子，“看来手艺没有荒废掉。”

路之恒笑着拿双筷子给她。“就是平时常吃的，也没有什么特别。”

“很香呢！”徐然抄起一调羹蔬菜丁，一口塞进嘴里。“好吃！”

“喜欢就多吃点。”路之恒也心情很好地开吃。的确是每道菜都很美味，连白米饭也烧的正好，喷香软糯。

人在高兴的时候，胃口就会不错。徐然吃多了。她靠在沙发上，揉着肚皮打嗝。路之恒收拾桌子，抬头看见她的样子直发笑。“站起来动动。不要揉的太用力。”

徐然听话地站起来，在房间里溜达。逛了两圈，陈远航就在门口大声叫喊，“然然，开门！”这个海龟先生，不知道有门铃这样的东西存在吗。

“来了来了。”徐然只好拔高喉咙，“你这么早就吃过饭了？”

“没有。刚下班。”海龟先生鞋子一脱，直接就赤着脚进来了。“你们都吃好啦？”

“饭还有的。不过菜没有了。让大哥给你炒个蛋炒饭？”徐然往厨房探探头。

“不用了。我过来送这个。”陈远航把一箱子的芒果，抱进厨房，“就搁在地上了。”

这倒是让徐然很意外。海龟先生不吵着要饭吃，忽然很客气地送水果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然然，你不是喜欢吃这个嘛。”陈远航挠挠头，脸上微微带着点羞涩。“我过来和你说，以后，不在书吧里吃饭了。”

“为什么？”徐然不止是惊讶了，简直是要惊悚了。“你是要回本部了吗？”

“不是。”陈远航自称是千年老树皮的脸，居然慢慢红起来。“我女朋友来了，她每天做饭给我吃。”

“你找到女朋友啦？”这倒是很突然的消息。他天天都在那么多人的眼前，没有谁看出来什么端倪。

“就是在外国的那个，我高中时候的初恋。她昨天过来的，说还是想和我在一起，随便在哪里。只要和我在一起就行。”陈远航忍不住笑起来。

“哦。那太好了。”有情人终成眷属。徐然叹口气，“我就说的吧，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会就算了的。好事情好事情！”

“过两天，请你们和思雅一家，还有那个臭小子一道吃饭。”陈远航看看在厨房背对着他洗碗的路之恒，“路律师，谢谢你。”

“你先打电话给她了？”路之恒扯张厨房用纸，擦着手。

“是啊。我把我们的照片做成相册，发在她邮箱里。”陈远航很想握住路之恒的手，好好谢谢他。不过，看路之恒的样子，并没有打算同他过于亲密。

“那是要恭喜你的。”路之恒淡淡的说道，转身继续忙他的洗碗大业。

陈远航摸摸鼻子，好像是被嫌弃了。“那我走了。过两天，定好了饭店，我通知你们。”

徐然听出来了，这里面似乎有她不知道的内情啊。看眼前的两位，一个是急吼吼地赶着回去陪女朋友，还有一个是根本没有兴趣谈论。谁也不来顾念她那颗八卦的心。这种时候还真是想念思雅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