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

路之恒醒来的时候，窗帘布微微发白。床头柜上的手机悄无声息，临睡前定的闹钟还没有响。望着天花板，路之恒悄悄地笑了。昨晚上，和徐然嘀嘀咕咕说了很久。也想不起来都说了些什么，只记得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腻，到后来就是你哼一声我哦一下。似乎只要知道是在和对方通话就行，说什么都不是重要的了。

路之恒翻个身，思忖着要不要再躺躺。大门被人哐哐哐地砸的山响。他只好索性就起床了。

“你还睡在床上啊。老定心的。”吴天一抢先一步冲进来。后边跟着华明亮和婚庆公司的造型师。

“可以开始了。”华明亮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茶几上，往沙发上一坐。立刻显示出一派王者风范。

路之恒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好吧，提早就提早吧，总比晚了慌手慌脚地要好。他在十分钟之内刷牙洗澡，五分钟吃完早饭。然后坐下来任人摆布。

男人到底是要简单多了，再加上人本来就长得帅，稍微捯饬一下就已经是人神共愤了。雪白的衬衣，合身熨帖地包裹着瘦长却结实的身体。黑色缎面的领结闪着低调奢侈的光泽，把窗外初升的阳光反射在他脸上，仿佛是嘴边的笑魇。

造型师满意地看着镜子里英俊帅气的新郎官，差点想吹声口哨调戏一下。不过他到底是码头跑多了的人，瞄一眼路之恒冷冷的神情，看出这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主。也不敢造次。

吴天一围着路之恒转了一圈，点点头。华明亮一挥手，造型师如获大赦，整理好他的吃饭家伙，转身就走。他还要赶去徐然家，新娘子才是今天的重中之重。

“他给然然造型？”路之恒看着慢慢关上的大门。一个男人，要给徐然化妆，还要整理她的服装？

吴天一在一边撑着下巴。“是啊，这就赶过去了。”不过为什么老兄你满脸的不快？“他要一直跟到婚礼结束的。”

“对，他是业内最好的造型师。”华明亮看路之恒皱起的眉头，心照不宣地笑着站起来。“他是个CAY。我特地打听的。”

在吴天一恍然大悟之后，随即换上的鄙视目光里，路之恒淡淡地朝华明亮点头致谢。

套上白色的西装礼服，路之恒都不太看得习惯镜中的自己。平时为了显现稳重的气质，他的衣服深色系的居多，偶尔一件浅色的西装，也是灰色的。

“路之恒，我都觉得你不是你了。”吴天一在一边抱着胸看着他。“平时也没发现你小子身架子这么好。肩宽腰细腿长，简直就是模特的样子。”

于是路之恒别扭的心里更添上一层不自在。可是这个礼服是徐然定下来的，现在换掉不是找事么。

路之恒深吸一口气，出门去接新娘子。

相比之下，徐然父母双方的家人都多，还都是喜欢热闹的人，于是就要闹腾多了。

徐然这一辈只有她一个小姑娘，所以林思雅一个老早就赶过去了，想帮着参谋参谋。进了门才发现，一屋子老的小的男人。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是这七八个男人，至少也可以撑得起两台戏。

林思雅忍着笑，把几个男人好言相劝到外间客厅坐着喝茶。顺手关上徐然房间的门，安抚一下被七嘴八舌地说到快崩溃的造型师。

焦头烂额的造型师，含着两包眼泪，握着粉刷，开始给徐然化妆。到底是专业人士。几笔看似不经意的描画，却立刻就出了效果。

造型师放松下来，慢慢渐入佳境。捧着徐然的脸端详着。“小姑娘皮肤好的，不要上太多的粉，还是走清纯风格的好。”拿出唇笔，调出个淡淡的粉色，一点一点抹上徐然的嘴唇。“越接近自然越好。”

镜子里渐渐显出一个眉眼精致的美人。两道弯弯的细长柳叶眉，长长的浓密睫毛衬得眼眸晶莹璀璨，粉嘟嘟的红唇润泽诱人。

林思雅在一边啧啧称赞。“真好看。会不会太淡了？”

“我看了她的几套衣服，都不是很浓艳的颜色。晚上的中式礼服，我会帮她上稍微浓点的妆的。”造型师胸有成竹地给徐然最后上了一层定妆粉。“放心吧，你一定是今天最漂亮的女人。”瞥了一眼林思雅。“你是女傧相？要不要我给你弄弄？”

“我不是啦。”林思雅撩撩卷曲的长发。“不过可以要求你的神来之笔给我增添风采吗？”

“行啊。”造型师最喜欢这样的美人，只要稍微动几笔，马上就会惊艳四座。更何况还是对着他满脸崇拜神情的美人。成就感立刻爆表。“我帮你盘头吧。你的脖子那么好看，不露出来可惜了。”

于是，等到造型师发觉他有点主次不分。花在林思雅这个不是伴娘的美人身上的时间，都快要等同于新娘子了。略有点惭愧地偷看徐然。

不过只看到徐然在一边兴致勃勃，一点也没有不高兴的神情流露。甚至还帮着拿着造型师的梳妆盒子，递夹子递梳子地忙的不亦乐乎。

“哎哎哎，新娘子好好坐着，不要乱动。”造型师挥挥手里的梳子。“不要弄花脸上的妆。你的女傧相什么时候来啊，还要给她做的。”新娘子人不错啊，今天一定要卖力点。

“我的女傧相不用做脸。”徐然笃悠悠地打开房门，招手让华生进来。

华生在外面已经被那几个男人讶异的眼光看得快要发飙了。“然姐姐，你好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急死了。”手里捧着水晶鞋的盒子，都快要被他揉瘪了。

迎面又是个张着嘴一脸惊讶表情的男人。华生再也没有耐心了。捏着拳头伸到造型师面前。“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我就叫你脸上开花！”龇着牙，还用力磨一磨。

造型师闭紧嘴，瞪着眼摇头不迭。妈呀，这是什么女傧相啊，根本就是混世魔王一个么。

林思雅闷笑不已。这孩子，是吃了多少*啊，跟个火山似的，找到出口就要喷。“华生，鞋子拿出来。”

华生脸上现出一个美美的笑。“然姐姐，这鞋子配你的婚纱顶顶好看了。”

徐然定的婚纱是一字肩式样的，露出肉肉的嫩白肩头。玉白色的绸缎加上精致的蕾丝，衬得光洁的肌肤越发耀眼动人。

这是林思雅出的主意。她说徐然个子不高，穿那种有长长蓬蓬裙摆的婚纱显得累赘，倒不如这种贴身设计，长短正好到脚背，还能露出脚上这双弹眼落睛的水晶鞋。咱不是公主，就不要去假装公主的派头。可是咱可以娇媚可以小家碧玉还可以带一丁点的性感啊。

事实证明，她的确是很有眼光。徐然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的身材，在贴身长裙的勾勒下凹凸有致，一览无余。

站在客厅里一亮相，房间里嗡嗡嗡地嘈杂声瞬间消失。然后是一片啧啧称赞。

“啊呀，这是我们然然吗？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吧。”

“漂亮得来是一塌糊涂啊。都差点认不出来。”

“我们然然本来就是好看的小姑娘。只不过平时不大打扮而已。”这是徐爷爷骄傲的声音。

“这个妆化得有点淡了吧，看不大出来。”

“你不懂了吧。这是现在最时髦的裸妆。看着好像没有化妆，实际上最考验化妆师的本事了。”

造型师激动万分地看向说话的人，当发现发表这番高论的正是刚才把他贬的一无是处的那个，立刻打消了想引为知己的念头。

议论纷纷中，有人在外面敲门了。

“新郎官来了。然然快点到房间里去！”

徐然被几个人七手八脚得推进房间。华生搀着她趴着门缝看，一边嗤嗤地笑。“要敲竹杠了。我也要狠狠地敲一笔。”谁叫你路律师把我的然姐姐抢走了。

徐然横他一眼。“不许狮子大开口啊。给你的红包已经蛮厚的了。”

“然姐姐，这样你就心痛啦。路律师又不是没钞票。用得着这么抠门吗。”华生酸叽叽地嘀咕。

林思雅毫不手软啪的一记拍在他的头顶心。“你懂什么！你然姐姐现在是路太太，人家是一家人了，你敲竹杠，其实敲的就是你然姐姐袋子里的钞票。”

华生摸着头，想了想。也对啊，难怪然姐姐要朝我瞪眼睛的。好吧好吧，看在然姐姐的面子，就放路律师一马吧。

徐然家里女人是少，可不代表会胡搅蛮缠的人就没有。哥哥们都是过来人，一个一个刁钻古怪的问题抛出去。徐小弟今天的任务就是挺身而出挡子弹，无奈他在本质上还是粉嫩单纯小正太一枚，根本就不是哥哥们的对手，于是不出意外被调戏的很惨。

路之恒本来就不是伶牙俐齿的人，不会与人在言辞上纠缠。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只好拿出重金砸门。于是皆大欢喜，门外门里笑声一片，大家欢快地迎进了新郎官。

好容易进了大门，还有一道闺房门要闯。

华生顶着房门。还在挖空心思地想问题，路之恒已经经验老道地摸出红包，咚咚咚地敲着门。

华生冷笑两声，想得美，不让你出点丑怎么对得起我那个痴情的老爸。扭头看见徐然微红着脸，两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刚刚硬起来的心肠又软踏踏地摊了一地。他无奈做仰天长叹状，女大不中留啊，然姐姐的心都已经飞到门外了，这人哪里还留得住啊。

林思雅又是一记毛栗子上去。

华生委屈地抚着脑袋一把拉开门，摊着手，手指捻了捻。路之恒心领神会地把红包塞过去。顺手拨开这个不是一般碍眼碍事的小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