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

徐然看着华明亮略带急躁的神情。“怎么了？”什么事情还能让华明亮一个老清老早就心烦意乱？

“我，我要出去一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华明亮坐下叹口气。“给我杯茶。”

徐然连忙去找了茶盅，洗烫一下，倒了茶端给他。“刚刚泡好的，当心烫。”

“是有很重要的生意要出差吗？”萧陌关心地问。“这么巧，太遗憾了。”

“不是。这个时候我怎么还会去出差。”无论如何都会把时间岔开来，然然的婚礼才是最重要的。华明亮抬眼看看徐然。“是华生的妈妈，我前妻。”

林思雅睁大眼睛看过来。什么情况？华老板，你是怎么处理自己感情的，到现在还在和前妻纠缠不清。

“她是在国外吧。我好像听华生说过。”徐然提起茶壶，给自己添点热茶。

“她是在国外。”华明亮捏着茶盅，丝毫没有感觉到烫手。“她病了。可能没有多少日子了。”

徐然诧异地张了张嘴。

华明亮低着头。“说是已经病了两年了，都没有告诉我。现在她想见见华生。”

多年后，突然接到前妻的电话，居然就是告知了这样的消息，华明亮只觉得五味杂陈。

前妻给他最后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去办离婚的那天。大概是因为了却了名存实亡的婚姻，她看上去神采飞扬。他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争强好胜事事力求做到完美的女人，被疾病击倒后会是怎样的心灰意冷。

电话里听起来，她有点虚弱，语气倒也平和。只是一说到华生，就控制不住地哽咽了很久。她说，求求你了，明亮。再让我看看华生吧，我知道这个要求过分了，可是我真的很想念华生，他毕竟也是我儿子啊，求求你了。

“那华先生是准备带着华生一道去？”林思雅和萧陌相互望望。想不到华明亮还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多年不来往的前妻一个电话，他就能够放下手里的事情，飞去国外。“什么时候走？”

“时间还没有定，反正就这两天吧。”华明亮喝掉茶盅里的茶水。“她对华生一直都很冷淡，华生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老是嘀咕自己是捡来的小孩。现在突然说要看看华生。我是担心华生不愿意去。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

“就是！要是我，我就不去。”林思雅憋在心里的正是这个意思。“你答应过去看看她，我是觉得蛮不错了。”离婚了这么多年，一个越洋电话过来，前夫愿意过去看望，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思雅，不好这样说的。”徐然拦住还想说话的林思雅。“华先生不先去问问华生的意见吗？华生也大了，我觉得这事情，他可以自己拿主意。毕竟那是他的嫡亲生母。”

萧陌同意徐然的话。“对啊。我也觉得是要听听华生的意见。不管华生怎么做，大人还是不要过多干涉的好。”

“你们都是滥好人。”林思雅义愤填膺。“当年一走了之的不是她么。在外面快活了这些年，现在身体不行了，倒是想到儿子了。什么人啊。华生要是不想去我是觉得也很正常。”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做妈妈的心里总是想儿子的。”徐然温言相劝。“就算是了结她的一桩心事。至少也要让华生知道他妈妈心里不是完全没有他的。你说呢？华先生。”

华明亮一直拿不定主意。对前妻的所作所为，他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和伤害的。可毕竟多年过去，满肚子的怨念也消散在时光的流逝中。如今对她，只剩下同情。这份同情也是基于她是华生的妈妈这个身份。至于华生，最近几年，甚至都没有听到过他提起他的母亲。或许是终于知道了妈妈是不会来接他去度假的。失望了无数次的少年的心，渐渐冷了下来。

“然然你说的对，至少也要让他知道有这么回事。我看还是和他说一声吧。去不去让他自己定。”华明亮摸出电话，走到角落的沙发上坐下。

萧陌控着轮椅滑到徐然身边，附耳低语。“然然，华生要是不想去，你会去劝他吗？”

“我不去劝。”徐然摇摇头。“华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那是他的妈妈。去看是情理之中，不去看也没什么说不过去。反正，他自己拿主意，今后的结果也自己负责。”

“然然你不要插手。”林思雅看着徐然。“这到底是华明亮的家事。”还牵涉到他的前段婚姻。旁人搞不清爽的。

“我明白的。”先不说现在和华明亮没有了那层关系，就算是和他是一家人了，这事情她也没有说话的资格。最好就是不要多参与。

“然然，华生找你。”华明亮把手机伸到徐然面前。

徐然愣了愣，接过来放到耳边。“华生啊，怎么了？”

“我爸同你讲过了吧，然姐姐。”华生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困惑。“我妈她……我该怎么办？”

“你想去看妈妈，就跟你爸去，不想的话就不去。”徐然轻声细语。“这事情，我们都不好给你什么意见。主要取决于你自己。华生啊，你扪心自问，想不想妈妈?”

“……”耳边只听见少年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徐然握着手机不说话，静静地等着。“我……”

“华生啊，你慢慢来。不要急着回答。”徐然温和地安抚少年。“想明白了再做决定。好吗？”

“好。”华生低低地回应。“然姐姐，我要是跟老爸去看妈妈，就赶不上你的婚礼了。”

“这样啊。婚礼可以延后啊。”徐然用很轻松的语气对着少年说道。“我可以等华生回来了以后再办婚礼。反正现在天冷的，看中的婚纱是露肩的，穿了要冻死，不穿又不甘心。索性等天气暖和了，就可以随便穿喜欢的婚纱。还有，你不是我的女傧相么，你不在怎么行，婚礼会失色很多哦。”

“真的啊。”华生的声音已经摆脱了阴霾，带着点笑意。“然姐姐，就知道你最疼我了。好，我会好好想的。”

华明亮接过手机，有些意外。“然然，你真的要把婚礼推后？”

“是啊，我正为了婚纱的款式在纠结的。”徐然笑吟吟地看着他。“本来也不急，往后拖拖不碍事的。不过，酒店那边……”

“没问题的。我去安排。”华明亮接过话头。“谢谢你然然。”

“什么呀，我也没帮上忙。”徐然摇摇手。“倒是华先生，帮了我这么多，我都没有说过谢谢。”

“你们是准备面对面说一整天谢谢吗？那找个地方坐下来说吧。”林思雅在旁边冷哼着。“站着也不嫌累。”

“我先走了。今天公司开股东大会，不能迟到。”华明亮笑着瞥一眼林思雅。“吴太太嫌弃我要嫌弃到什么时候呢？”

“切！你是谁，我哪敢嫌弃你啊。”林思雅故意又大声哼哼道：“华大老板不要嫌弃我们就不错了。”

华明亮仰天大笑。“哈哈哈，吴太太果然厉害，不愧是律师夫人啊。”

“不是律师夫人的时候我就很厉害了好吧。”林思雅推开大门。“快点走吧，当心迟到了被股东们撕烂了。”

华明亮笑着跨出门，走到院子里还背朝着他们举高了手挥一挥。看上去心情好了很多。

“你真的推迟婚礼？”萧陌拿手肘捅一捅徐然。“不和路律师商量一下？”

“有什么好商量的，路大哥肯定无条件同意。”林思雅转身进门。一把勾住徐然的脖子。“你其实是想让华生去看他妈妈的吧？”

“当然要去啦。”徐然老实坦白。“等华生年纪大了，想起来妈妈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会很遗憾的。你说他以后怎么面对着自己的小孩说这个事。难道说因为记恨着妈妈所以不去吗？父母和孩子之间会有什么深仇大恨。顶多就是一些误解，都是说得清楚的。”

“也是。”林思雅叹气。“还好你没有和华明亮成功，要不然碰到这事也蛮头痛的。”

“不会让然然头痛的。要是然然和华先生真的在一起，估计华先生就不会这样处理了。”这一路看过来，萧陌还是很佩服华明亮的担当的。虽然和他们家徐腾飞比起来还差了一点。不过在男人里面也算是很不错的了。当然，任何人和他们家徐腾飞比都是要靠边的。

“你们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呀。”徐然皱皱鼻子。“什么我和华先生在一起。被大哥听到了，当心他让你们吃官司。”

“是是是，我们错了。”林思雅嘿嘿嘿笑着。“对不起，路太太。求你在路律师面前替我们美言几句，不要让我们吃官司，好吗？”

萧陌抿着嘴直笑。“路太太，求你了。这路太太叫起来还蛮好听的。然然，和你很配哦。”

“萧陌，你也笑我。”徐然气急败坏地跺脚。“快点干活。我的项链和手链，快点去做。”

“急什么。反正婚期延后了。慢慢磨吧。”萧陌把手链往边上一推。“歇歇吧。”

在林思雅不加掩饰的笑声里，徐然毫无意外地红了脸。

有书吧会员进来。“在院子里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今天是有什么开心事发生啊。”

“有啊。”林思雅眨着眼，魅力四射。“我们这里天天都有开心的事。”

“我知道啊，你们这里就是充满了笑声的地方。所以才会吸引人来么。”会员也满脸带着笑把手里的书递过去。

日子流水般过去。过了就是过了，不能回头不能后悔，你笑着面对是二十四小时，哭着面对还是二十四小时。并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缩短成二十小时或因为你的快乐而延长成二十八个小时。不是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