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九

“华先生，我觉得过年是赶不上了。再等等好吗？”徐然抬头看着华明亮，犹豫了一会，还是轻声说道：“这件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华明亮纵然是万般的不情愿，面对着徐然，还是无计可施。“没关系，只要然然记着就行。”还能怎样？难道真的自顾自闯到徐然家里去么。当然，华明亮并不排斥这个做法。有时候，特别是在徐然犹豫不决的时候，这样一剂猛药无疑是需要的。

“我去公司看看。”华明亮生怕自己看着徐然愁眉不展的样子，一个心软很可能脱口而出安慰她：没关系的，不去你家也可以。他咬咬牙，不可以就这么算了，总归要拿个说法出来的。好吧，眼不见为净。

林思雅与推门而出的华明亮扑面碰上。华明亮一边打个招呼，一边摸出香烟点上。林思雅关门前回身，看见灰白色的烟雾在华明亮头顶上盘绕片刻，被寒风吹散。

“华明亮怎么了？”林思雅嗅出书吧里不同寻常的气氛。“你又干了什么？”能让华大老板表现的如此郁闷，除了她这位好友别无他人。有时候想想，华明亮也是蛮苦恼的，顶着阅女无数的帽子，从前运作自如的手段统统都不管用。无措地面对着徐然，只怕是连吐血的心都有了。

林思雅跟吴天一夫妻夜话之时，说起华明亮完全变异的行事风格，吴天一总是不屑地嗤之以鼻：堂堂大男人为情所困，不值实在是不值啊。林思雅则是满眼的粉红泡泡；男人为情所困的时候才是最让人动心的呀。所以说啊，男人和女人在情这个问题上的看法，永远是背道而驰的。

“我没有干什么啊。”徐然略有些心虚。她抬眼看着林思雅坐在沙发上，换上舒适的室内棉鞋。“干嘛这么问？”

“我看华明亮在外面过烟瘾的。”林思雅偏着头想了想。“上次看见他抽烟是什么时候？”从华明亮身上淡淡的烟味可以判断，这烟华老板是没有戒掉，可是在书吧从来都看不见他抽烟，按照他现在一天在书吧待着的时间来看，应该忍得蛮辛苦的。

“他在外面抽烟吗？”徐然爬上榻榻米，趴在玻璃窗上张望。院子里种的树挡住了些许视线，只看见门外有一股烟雾腾起，大概华先生就站在这烟雾之下吧。“他跟我说要去公司看看。”

“你们都说什么了？”就在送萧陌回家的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点事情的。“快点和我说说啦。”林思雅好奇死了，一步跨上榻榻米，拉住徐然。

“其实，也没什么。”徐然看一眼兴致勃勃的林思雅。“华先生想去我家拜访爷爷和爸爸妈妈。我，我没让。”

“见家长啊。你干嘛不让他去啊？”林思雅诧异。华明亮能够想到这一层，说明他是认真对待和徐然的关系的。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短了点，不过也反映了华明亮的迫切心理啊。林思雅表示完全可以接受。“这个就是你不对了啊。合理要求么完全可以满足的呀。”

“我还没跟家里说过这事。”徐然嘀咕着。

林思雅摇头。“你这个性子，也太慢了。不过说一声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一句话的事。”

“问题是，我爷爷他们一直以为送我回去的是大哥。”徐然心里清楚，家里人对路之恒是全盘接受的，到底也是相处了多年，老早就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小孩。“我不知道怎么和他们说。”华明亮的年纪是个硬伤，加上还有华生这么大的孩子。徐家的老人是蛮开通的，可是否可以开通到这个地步，就不好说了。

难怪华老板要抽烟散散闷气的。林思雅再次摇头，然宝宝啊，看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的。“直说呗。”

“直说？不行的。”徐然断然否决。“让我好好想想。”

就你，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林思雅瞄她一眼。“是啊，这事情是要好好想想的。急不得。”

徐然抬眼望着天空，叹口气。“烦死了。”

林思雅哼一声走开了。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你自己把它搞的那么复杂，当然是要付出些代价。头痛几天，一点也不过分。

不知道人在心情烦躁的时候，是不是也会抵抗力降低。徐然的感冒在缓解了几天后，开始咳嗽。先还只是白天咳两声，过了两天，晚上只要一醒过来，就咳个不停。徐妈把问题症结归于每天赶路太辛苦，于是勒令徐然，要么呆在家里好好养，要么就住在路之恒那里。

呆在家里肯定是会被老妈塞在被窝里躺着静养，当然是很痛苦的，徐然可不想感冒咳嗽的，就享受重病号待遇。可是大哥那里现在也不好去住啊。徐然很纠结。只好问林思雅讨主意。

“我也觉得你妈说的对。天这么冷，公交车上人杂的很，病菌也多。我看啊，你这个感冒一直不好多半就是因为这个了。”林思雅双手抱胸，朝着徐然点点头。“我看啊，也只好听她的。”

“我不要呆在家里。”徐然别过脸，咳了两声。“等等感冒好了，人都要睡瘫了，耳朵肯定也要出茧子。还有我爸，再加上爷爷。三个人一起上。要疯掉的。”

林思雅抽空脑补一下徐然在家里被唠叨三人组围在中间，三张嘴巴一起上的情形，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那就住在路大哥那里去。”

“不行的。”徐然扭捏地搓搓手。其实她是很想住过去的。自己嘴巴里一直在说的不要大哥操心，临到了还是要去麻烦他实在也说不过去。而且。最近听说大哥忙的很，回家后再要照顾她的话，会很累的吧。“算了，我就呆在家里吧。就是你和萧陌要辛苦几天了。”

林思雅觉得徐然情愿在家里被三个老的烦的半死，也不住到路之恒那里。是因为顾及到华明亮。道理上似乎说得通。

“那你就住到华明亮那里。哎，这主意好的。”林思雅欢快地把转椅滑到徐然旁边。“你看，华明亮一个人住，宽敞。他成天在书吧晃悠，说明他有空。而且，他就住在我隔壁。有啥事的，叫一声也方便。”

徐然横一眼笑嘻嘻地凑到她面前的林思雅。“你在胡说什么呀。大哥说小姑娘结婚前不好住到男人家里去的。”

那你住在路大哥那里怎么解释呢？你肯定是小姑娘，路大哥也肯定是男人吧。林思雅扑棱着一双大眼，盯着徐然露出请求答疑解惑的神情。

徐然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林思雅的意思。是啊，这些年在大哥那里住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倒是从来也没有去想过这个问题。直觉住在大哥家里，和住在自己家里没什么分别，某些程度上来说，甚至更自在更舒服。“大哥，大哥是不一样的。”徐然像是对着林思雅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林思雅继续做出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

徐然伸手把她推走。真是受不了，这样一双顾盼神飞的美目在眼前晃来晃去，晃得头昏眼花不说，关键是还带着满满的问号和促狭的笑意。

林思雅忍不住大笑。“你啊……”都是自找的。

谁也没想到，徐妈一个电话，把路之恒数落了一通。当然不是指责他，而是埋怨他太宠徐然，由着她瞎折腾。她想回来你就送回来啊，也不看看实际情况，有时候也要拿出点威严来，必要的时候板起面孔吼几声也是可以的。

听这话音，貌似家里人都不知道司机已经换人了啊。路之恒当然不会在电话里去同徐妈解释说明。态度诚恳地先认错，的确是溺爱过头了。然后保证再也不会让徐然任性地胡作非为，一定好好压着她养病。

徐妈很满意他的态度，随即指示道：今天就让她不要回来了。你好好照顾啊。等然然病好了，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次，商量一下你和然然的事情。再不能由着你们两个小孩玩了，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啊。个个都不懂事，都不让人省心。

然然其实……话在嘴边，路之恒及时咬住嘴唇。这件事情，怎么说也轮不到他去多嘴的吧。然然应该有自己的打算。现在，就让他担着这个虚名吧。

路之恒转过身，看着办公桌上堆积着的文件，便开始懊恼最近接了太多的案子。他把卷宗捧在手里，推开一个个办公室，罕见热情地帮着安排了一阵。平时见惯了他淡漠的样子，那些同事还没回过神来，就接了他递过来的卷宗。不多久就分散掉大半。最后手里就只剩下指明要他接手的，这是推不掉的。他估摸着，大概忙两个通宵，就可以搞定了。

然后招来助理和秘书，宣布今天开始不用加班，准时各回各家去吧。两个被奴役到已经生无可恋的可怜孩子，一脸懵逼。茫然地看着他们家的老板满面春风地收拾好办公桌，居然还朝他们两个挥挥手，走了！两人的眼睛转到墙上的挂钟，还没到下班时间啊！做老板真好，想走就走。我也要做老板！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心声。

路之恒不知道，在他的身后落满了疑惑不解和满含热泪的目光。一来他也不在乎，另外他现在满脑子想的是赶快去超市买东西，家里的冰箱老早就空空如也了。

握住方向盘，路之恒望着自己的脸，带着满满欢喜的神情映在后视镜里。路之恒，你就承认了吧，其实你心里不知道有多兴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