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敦行?”
张守言冷笑着把拜帖扔在一边。
田国丈走得慢,骆养性到了南京好几日,他才赶到除州。
倒是田弘遇的侄儿田敦行混在锦衣卫里提前赶到了南京,也正是这个田敦行这几天弄得整个秦淮河都躁动不安。
“锦衣卫如今满南京城在拿人,他借着骆养性的威风架子摆的极大,昨日吏部高侍郎还特意设宴请他,一帮子心里没底的官员都在捧他的臭脚,”董小宛提到这个田敦行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往日的一些姐妹不堪其苦,多有信件寄来向奴倾述,奴是狠着心让门房都拒了。可他竟然拿着奴和圆圆在外说事,委实让人恶心。”
“只是此人到底是国亲,这口气还是忍一忍罢了。”
陈圆圆抱住了张守言的一只胳膊,小意的劝他。
“呵呵,”张守言笑了一笑,“此人原名田集行,前些年田弘遇老来得子,皇帝赐名田敦艮,他才跟着堂弟改了名字,唤作田敦行。什么国亲?自己凑数的罢了,不然不会连官场基本的忌讳都不懂。”
“本朝总督的内卷,便是贵妃本人也不能随意出言轻薄,”张守言笑容转冷,“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居然敢大大咧咧的拿着拜帖来见某?”
“呵呵,这是想着爷给他面子,好继续胡吹大气不是。”
董小宛也冷笑了一句,又摇了摇张守言的胳膊。
“爷不要见他,他要是进了咱们府,奴觉得地都臭了三分。”
与小宛和圆圆又闲扯了几句,张守言换了衣服往前院来,正好遇上魏驴子来复命。
“按照老爷的吩咐,赏了那厮五棍,已经赶走了。”
张守言闻言笑了。
得罪田氏一族、甚至于锦衣卫,其实都在他的计划之中。
南京虽好,却非久居之地。
于他人来说,南京是梁园宝地,但对于张守言来说却是个无形的囚笼。
他来南京的目的有三,其一是求财,其二是打击南京群官和勋贵,其三是将流贼驱赶至苏松一带,让明廷的赋税、粮秣重地不稳。
如今三个目标都已经达成,他继续留在南京,意义已经不大。
张守言的下一个目标还是回转西北,而要达成这个目标,张守言把希望放在了田弘遇、骆养性和南京群官的身上。
“传令下去,叫亲卫骑兵上街弹压地面。遇到锦衣卫横冲直撞的,给我行军法。另外我行一道钧令,复社中人多有投贼者,着朝堂有明文之前,一体禁止聚会。”
魏驴子满不在意的“诶”了一声应下,浑然不管这两件事会在南京闹出怎样的惊涛骇浪。
国丈田弘遇赶到南京之时,被气得浑身发抖。
因为他非但进不了城,自己的侄儿还被人从南京城扔了出来。
田敦行两日内被张守言找了几个借口,一连赏了三顿板子,在田弘遇刚刚抵达南京的时候,将其连带下人一起轰出了城外。
“本官乃左都督,张信之胆大妄为,竟敢拦住本官车驾?!”
愣头愣脑的巴图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家大人说了,从未接到兵部行文说左都督来南京公干。如今南京城内有附逆人等串联,封城七日,不得出入。”
这些话文绉绉的,巴图好不容易才一字一句的背完。
“放肆~!”
田弘遇站在车上,气得如同筛糠一般,夺过车夫的鞭子就要抽打眼前的番将。
巴图大怒,拔刀一挥斩断了田弘遇的马鞭,又一刀噼在田弘遇身侧的车辕上,唬得田弘遇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城内骆养性这边也遇到了麻烦。
不知是谁向外透露了风声,说锦衣卫从张督手里接管了缴获的贼产,足有上千万贯,不日就要全部启运往北京去。
而这些银子都是前些日子流贼洗劫南京所得。
士子们闻风而动,群情激奋,不多时便把骆养性的驻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会泄了风声?”
骆养性急的一头是汗,在院子里直转。
换做其他锦衣卫都指挥使,会直接令力士们用大棒开道,驱散拦路的士子。
可他与往任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不同,他更亲近朝臣一些,尤其是东林和复社。
棍棒一出,他十多年的人设也都完了。
但是他也明白自己的一切和生死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他虽也是臣但却是皇室的家臣,皇帝处置他根本不用经过朝堂。
皇帝派他来南京,处置勋贵只是次要,最要紧是就是这一千多万两的银子。
这批银子要是带不出南京,他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也都要葬送。
“张督怎么说?”
手下互相看了一眼,硬着头皮道:“张督只派人劝了士子们两句,没往咱们这处派兵,倒是在南京各处都实施了宵禁,又封闭了各处城门不准出入,来人说.....说.....。”
“来人说了什么?!讲!”
“张督的人说,只要咱们把车马赶到城门口,他保准把士子们都拦在城门内。”
“可恶~!”
骆养性恼怒起来,一脚踢翻了茶几。
“上百车的金银,我手里才五百人,他非但不肯派兵护送,还让我自己运到城门口。外面的士子和百姓起码有数千!是数千!”
“这起银子要是出了事,他以为他张守言就能置身事外?!现在的南京城可是他坐镇,南京城内的事,他逃得了么?”
手下吞了一下吐沫,小声道:“属下今早得到的消息,张督似乎已经将南京事务转交给了应天府了......。”
骆养性闻言怔了一下,当即冷静了下来:“昨日恩赏的旨意刚到,他今天一早就移交了南京诸事?不对劲,这厮是故意的!他肯定是提前闻着味了。”
“无事一身轻啊,”南京张府内,张守言一身便袍,轻松写意的研究着崇祯下给他的“恩旨”。
“到底是嫌我太过年轻,”张守言摇摇头,“以我的功劳,给个太子少傅加兵部尚书衔一点都不过分,可到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只把爵位准袭三代不降。呵呵,贺人龙以玛瑙山之战的功绩够能混一个太子少保,难道是某没有给某些人送钱的原因?”
张守言无所谓的把恩旨放在了一边,如今的内阁群臣自周延儒开始,再到谢升、陈演哪一个不是见钱眼开的角色。
自己拿下南京城,这起人都知道他肯定大发了一笔,但却对京中群臣毫无表示。
轻描澹写的恩袭三代,就把克复南京,败亡革左六营的大功给抵消,显然是针对他的报复。
而有趣的是,崇祯皇帝居然还默认了。
亏得他帮皇帝擒杀犯陵二贼,又“无私”的把银子送了出去。
显然为了拿稳这些银子,崇祯帝把自己卖给了朝堂群臣当做泄愤的对象。
这种做法,确实很崇祯。
“那么我在这个时候收拾骆养性和田弘遇,以皇帝多疑的性格,怕是会认定我心怀怨怼。降职、消兵权、甚至下狱拷问,应该也不会太远了。”
“呵呵,从南京抽身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