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保与甘老四余部一路东窜,被太湖悍匪杜三瓢迎入了太湖,蛰伏不出。
老回回、刘希尧往西北去投李自成,整个南直隶只剩下了些许四处流窜的星散流贼。
张守言把剿贼的任务分派给了曾经吃了败仗的南直隶诸卫。
南直隶诸卫上下都对张守言感激不尽。
进入八月后,南京城又再次繁华了起来。
因为流贼劫掠而形成的产业、财富空白,迅速被各地的商人、官宦所分割填充。
而掌控整个南京的凤阳总督自然占了其中绝大的部分。
大批的现银通过张守言几个妾室的手,再次进入了市场流通。
从西安往山东绕道而来的董小宛、陈圆圆还没陪上张守言几日,就忙得手脚没个歇息处。
帘子外面,崔三躬着身子在听帘子后面的女子说话。
“西边的几个作坊,这几日便要做起来,扬州来的盐商已经谈妥,十斤粗盐换一斤雪盐。这雪盐的方子一点要藏好了,断不可有半点泄露。”
崔三急忙拱手回道。
“姨娘放心,小的省的,方子只记在小的脑子里,若是泄露了半丝,不用主人家动手,小的全家都投了江去。”
“知道就好,下去吧。”
有婆子上来引着崔三出了院子,接着又引着一个妇人来到了院子里。
此时帘子已经去了,陈圆圆穿着荷色的纱裙歪倒在美人榻上,额头有些细汗,她是惯来不耐热的。
她身边的大丫鬟柳瓶,又叫了人搬了两盆冰。
房里一共有了四个冰盆,屋里的闷热这才消散了许多。
婆子领着那妇人进了门,小丫鬟低声报了一句。
“姨太太,米家的来了。”
妇人跪下给陈圆圆磕了头。
“给姨太太请安。”
原本在和柳瓶说笑的陈圆圆见到这个妇人,脸色就慢慢的冷了下来。
“你们两口子都是从兴山就跟了老爷的老人,派你们去替家里管着染铺,这才开张几日,为什么桃红花色会被卢家的铺子彷了去?”
“姨太太容禀,”妇人急切起来,“都怪我们两口子心软,染坊里有个小伙计,是前几日才卖身进来的。说是因为这次贼乱全家都没了,小的看着他可怜就收在了染坊里。不想这个小子竟是卢家的人,偷了小半张配色方子逃走。”
“卢家的桃红花色虽然与咱家的相近,但也因为方子不全,不如我们家的润滑入目,还掉色。”
陈圆圆寒着脸:“卢家就没给个说法?”
妇人不敢抬头:“小妇的男人报了官,但官府说是卢家的奴契在先,还要追究我们两口子收容逃奴的罪过。”
陈圆圆冷笑一声:“这卢家是哪家的买卖?报的又是哪个衙门?”
“那个姓卢的,听说是南京户部高侍郎家的家生子,是江宁县审的。”
陈圆圆停顿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罢了,老爷早就说过染坊这行的水深。你回去后,把咱们家的牌子透风出去,免得有些人不开眼的再撞上来。”
米家媳妇听了陈圆圆的吩咐,悬着的心便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
“若是知道这染坊是咱们张家的买卖,我看那个姓卢的怕是会被吓死去。”
米家媳妇走后,陈圆圆这里总算闲了一会。
“董姐姐在做什么?”
柳瓶笑着道:“董姨娘可比咱们还要忙,每日经手清点的东西不知有多少。我看着她院子里的几个丫鬟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见了我还直叫苦。”
陈圆圆闻言也笑了起来。
“甘妹妹就没帮着她?”
提起甘宝儿,柳瓶忍不住咬咬牙。
“甘姨娘可不比您二位散澹,家里的买卖、后院的财货居然都扔开了手,只粘着老爷。这都是姨娘了,还抢着做通房丫鬟的事。您两位也不知道学学,就算您跟天仙似的,也不能让人白占了老爷去不是?”
“就你心急,”陈圆圆白了柳瓶一眼,“北京还摆着一位大佛呢,谁能越过了她去?老爷与董姐姐虽然情深意切,却也交待她好几次,要敬着北京的那一位。我管着买卖,董姐姐管后院,甘妹妹在老爷身边服侍,这可不是老爷的分派,而是夫人来信分派好的。”
“走,去董姐姐那里转转,我正好想着要寻摸个好的砚台。”
陈圆圆领着人到了西二院,正好遇见董小宛在送客。
只见这位女客面如银月,体态轻盈,眉入鬓角,肤白如雪,经董小宛介绍才得知此女便是与她们齐名的寇白门。(其实八艳名称起于后世,这里作者直接提前采用了)
寇白门今年17岁,虚岁18,出身世代娼门。
在南京未沦陷时,寇家正与保国公府洽谈婚事,保国公朱国弼欲将寇白门纳入府内。
可惜两边还没谈拢,流贼便攻陷了南京。
朱国弼投了流贼,寇白门被女贼头从家中抢走,关在了画舫上,近日才被释放。
两人送走了寇白门,回到董小宛的院子。
董小宛把丫鬟婆子都赶走,转瞬就变了脸色。
“甘宝儿真是胡作非为,她做的好事,首尾居然牵扯到我这里来了!”
陈圆圆拉住了董小宛的手,小心问道:“难道寇姑娘发现她被抢是宝儿做的?这是上门找说法来了?”
董小宛没好气道:“那倒不是,人家潘千总已经把事都担了下来,她是深信不疑的。”
“却是保国公病重,府上的人硬说流贼是因为她才害了保国公。一来要强逼她进门做妾,二来是要寇家返还之前保国公送与她的东西。”
陈圆圆闻言,当即一口气闷在了心里。
“好个保国公!还从没听过有恩客往回索要缠头的?”
“呵呵,”董小宛也气的笑了起来,“人家保国公府说的明白,那是给妾室家里的礼聘,不是花资。寇家已经照单还了回去,可保国公府还要她进门,说是赎罪。”
“早年我在南京时,她与我相交莫逆,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这才求到了我的头上来。想要我出头,替她与保国公府转圜一二。”
“姐姐应了?”
“没呢,待我问过爷再说。”
“没什么好问的,”听了一会墙角的张守言摇着折扇走了进来,“这一次连带魏国公十几家勋贵,个个都躲不了,你只叫寇家拖到月中就是了。”
董小宛见他又听墙角,忍不住跺脚不依。
陈圆圆娇笑一声,整个人都投入了张守言的怀中。
“爷,朝廷是要处置保国公?”
“嗯,骆养性的帖子已经到了我这里,他亲自带队来提银子和十三家勋贵涉桉卷宗,如今怕是到了凤阳,离南京没几日了。”
张守言随手把董小宛也抱住:“十三家勋贵里,就他朱国弼投降活了下来,如今正满世界的到处撒银子走门路,也难怪他连寇家的钱都往回要。”
董小宛双手顶住张守言的下巴,咬着牙笑道:“爷这里是不是也收了他的银子,怎么弄不见送过来,要是夫人日后问起来奴家可不好回话。”
“爷是在乎他那点银子的人么?”张守言放弃了作怪,从袖子里摸出一份礼单来递给了董小宛,“就是觉得他这礼单上主礼有趣,这不拿来与你看看。”
董小宛好奇接过礼单打开一看,却气的抖了起来:“怪不得急着要寇妹妹过门,却是想把寇妹妹送与爷!”
张守言趁机香了她几口,笑道:“也多亏了你们两个,爷如今在南京的名声不大妙。钱谦益被持,他家里人也在打探爷的行踪。”
陈圆圆美目一闪,低声笑了起来:“难道是想把柳行首也送与咱们爷?”
董小宛恼了:“柳如是又没嫁给钱水冷,凭什么也往这边凑?!”
这是吃了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