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中数弹的木曾久堂,无力的躺在春天的泥水里。
一口气尚未散去的他,挣扎着看向了岐阜城的方向。
一丝死前的侥幸在木曾久堂的心中升起。
太过散乱的幕府逃军反而有效的阻碍了这些恐怖楚骑的追击。
为了诛杀和俘虏来不及逃走的三万多人,楚军大部分骑兵都选择了留这里清剿。
“运气好的话,能有三万人逃回去!幕府还有希望......。”
木曾久堂正要欣慰的咽下最后一口气,但他又不得不再次瞪大了眼睛。
漫山遍野的幕府逃军再次哭爹喊娘的从东边逃了回来。
“幕府天下完了......。”
木曾久堂终于死不瞑目的散去了这一口气。
卓布剌所部的草原骑兵,最适合干的就是放牧和围猎,“成功逃离”战场的二万多幕府军被他们驱赶着回到了这里。
所有的战事在天色将晚之际结束,细雨散去,天边挂上了绚丽的晚霞,将整个安静下来的血腥战场染成了一片暗红之色。
西美浓之战中,七万幕府军能逃出生天的最多不超过五千人,超过两万多人被杀,近四万人成为了楚军的俘虏。
这一战让幕府军的精锐损失殆尽,从此莫说对抗楚军的进攻,德川幕府甚至丧失了压制各地外姓大名的实力。
黄昏的草地上,意气风发的中村氏家在俘虏群中游走。
在他的身后,真田父子那极富特色的鲜红铠甲被他的手下用竹枪挑着。
中村氏家和另一边的藤原方胜都在做同一件事——劝降被俘的幕府武士。
“你,降不降?”
只要被捆缚的武士摇头,中村氏家的手下便是一刀砍下。
让那些被俘的足轻投降反正很容易,中村氏家和藤原方胜这时最需要的能率领足轻的武士。
卓布剌和刘思忠没有理会俘虏这边,他们在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探马回报,酒井忠孝的八万后军停在了岐阜城的西边二十里立寨。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刘思忠看了总指挥卓布剌一眼:“现在就怕他连夜退回岐阜城,依城据守的话会比较麻烦。”
卓布剌呵呵一笑:“他要是真的将整整八万人都塞入城中,我反而求之不得。我们只需围住那里,等炮兵到位就成。而且倭人的城池太小,岐阜城根本装不下那么多人。”
“若我是酒井忠孝,”卓布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容更加灿烂了起来,“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求稳的话,便是彻底葬送了他们幕府的基业。”
刘思忠若有所思道:“你是说,他会主动攻击我们?”
“对,我赌他会夜袭!”
卓布剌点了点行军地图:“雨已经停了,我军白日大胜,正是得意忘形之际,必然疏于防备。”
“他手里剩下的那八万人多数是东部各藩的部队,人心本就不齐。在晓得与我军正面对仗根本不可能获胜的情况下,他只能选择兵行险着。”
“要不然明天天一亮,不知会有多少人逃走。”
“我看成,”刘思忠笑着看了卞勇一眼,对卓布剌的战术表示了赞同,“了不起多熬一夜。不过酒井若是真的来了,这倭国的战事也就算是到此结了。”
酒井忠孝在接到楚军大批骑兵出现在西美浓的消息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那一刻,副将本多忠相一脸惨白的差点晕死过去。
可接下来,一向合作愉快的两人对接下来的举措产生了严重的分歧。
酒井忠孝主张立即全军西进,接应真田繁义所部回归。
“只要我们汇合后能成功抵达西美浓东北部,那里河流众多,楚军骑兵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大人!”本多忠相则死死的抓住了酒井忠孝的手,“我们赶不上的,真田他们已经完了!不能再把这里的人都填进去。”
两眼通红的酒井忠孝一把抓住了本多忠相的领子,低声吼道。
“就算真田已经死了,这里的人也必须前进与楚军决一死战!”
本多忠相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了什么,他深呼了一口气问:“大人您的意思是,藩军太多了?”
酒井忠孝默默点头。
“无论之后是战是和,留下太多的藩军,都将不利于幕府。”
本多忠相沉思了片刻又提议道:“我怕各藩的家老不会同意在这时进军,不如夜袭?!”
“夜袭?”
本多忠相的提议让一向行事谨慎的酒井忠孝沉吟了起来。
“是啊,楚寇的天诛大筒能碎山岳,退守岐阜城实不可取;而退回中山道也不行,对方只需堵住中山道,专心从东海道向江户攻击前进即可覆灭幕府。”
“但是如果是夜袭的话?!”
酒井忠孝有些拿不定主意,因为若是夜袭失败,那后果......。
“酒井大人,幕府和我们都已经没有了退路!”本多忠相沉声劝道,“楚军大胜,戒备肯定松懈。若是今夜不去,到了明天早上只怕各家都会提议退兵回藩。”
“不如搏一搏!”
“搏一搏?”
酒井忠孝抬头看天,一时没有再出声。
......
后世的战史学家都曾有过一个统一的观点:在17世纪的那个环境里,但凡在天晴的情况下,无论夜晚还是白日,都不要幻想着能成功偷袭楚军。
那是无数血淋淋的惨痛教训积累出来的经验。
这也是无数后人怀疑楚太祖是一个穿越者的重要左证。
张守言当然是不会去管后世怎么说他。
他也知道距离原定历史上欧洲工业革命开始还差十多年的时候,他的军队就成建制的装备了无人机,说是大楚自己发明的多少有些太过扯澹。
无人机传回来的夜视图像相当清晰。
一大片白乎乎的人影在镜头里清晰可见,酒井忠孝到底还是采纳了本多忠相的计策,三万喝了米酒的“死士”衔枚在前,后续又是三万部队接应。
“希望大部分人都找对方位!”
酒井忠孝一身甲胃骑在大马之上,心中在不断的祈祷。
作为提倡全国素食的倭国,其夜盲症群体的比例当属东亚第一。
酒井忠孝一开始没有立即同意本多忠相的夜袭计策,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
本多忠相也陪在酒井忠孝的身边:“打头的是三千太刀武士,人人都能在月夜视物,只要他们成功打响,其他部队都会循着火光次第杀到。大人,到了这里就不要再犹豫了!”
酒井忠孝叹了一口气,拔刀看向了四周黑压压的人群。
“幕府天下的未来,如今就在诸君的手中!倭国的史册,也将在这一刻记录下最辉煌的篇章~!之后千百年的和歌、诗篇中,也都将被诸君在今夜的雄姿所占满~!”
“前进~!”
人群齐齐应诺,热血沸腾、呼啦啦的向着远方灯火微明的楚军大营奔去。
楚军大营的外围只有一层矮栅栏,还是来个壮汉摇几下就会倒的那种。
栅栏的后面稀稀拉拉的摆着一些横放的板车,对于来袭的人群看上去毫无威胁。
唯一让幕府夜袭部队有些棘手的是,楚军在栅栏前挖了一条不深的壕沟。
沟深才三尺(一米),但以倭国人的平均身高来说......。
三万幕府前军,因为夜盲症的影响,能摸到这里的只有一万出头。
好在楚军没有防备,他们冲到栅栏前百步的位置时,楚军大营才“乱”了起来。
“板载~!
!”
额头缠着孝带的武士领头在前,足轻们都大声嘶吼着,上万人人挤着人,潮水般疯狂的向楚军大营冲去。
楚军大营栅栏后,那些看上去平平无奇的板车上,一张张油布被掀开露出了一挺挺轻重机枪,森冷的钢铁在月光下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