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晋说干就干，他将与老树缠绕在一起的几条比较长的藤蔓给扒了下来，双手拉直崩了崩，满意地点头。

然后将瞿天良和栾九娘都抱回了洞口出来的地方，让他们抓着藤蔓等着，他自己则全身抖动，原本已经有些消退的黑色，又布满全身，瞳孔上翻，面容可怖起来。

瞿天良觉得十分惊讶，没想到牛晋又这样的天赋，不用召唤剑鬼（其实是激发剑种之内恶鬼的怨念，操控身体，让人达到平时所不能的状态，好比手臂扭曲到一定程度，人会疼痛，也就停止不扭了，而若是换个感受不到痛楚的恶鬼来操作，那可能旋转三百六十度，也无所谓。但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手臂断裂，身体崩溃。）也能自行激发身体潜在力量，达到短时间内强化自身能力的效果。

比起瞿天良自己用，单论结果，真是好了太多。好在牛晋是他一个阵营的，否则让牛晋成长起来，要打败瞿家的几个继承人，简直是轻而易举。

脑海里想着，牛晋已经五指为爪，飞快地爬上了崖顶，上面是一片山顶平地，往外面走则是不断起伏的丘陵，地势不断往下降。再回过头，往峡谷方向，牛晋眼中一震，在半腰上，还看不出来，此时登顶一看，原来这不是什么峡谷，而是一个深深的巨坑！他们所在的位置，便是巨坑的边缘，一块崎岖往外凸的崖壁，离巨坑中心的一座巨大陵墓的距离也是最远的。

先前因为视线的阻隔，没能看到那座恢宏的陵墓，牛晋还以为这是什么荒郊野外，僻远的峡谷，没想到三人直接跑到瞿家的另一个老巢来了：“我了个乖乖，好家伙，这怕不是比皇帝老子的墓还气派啊！”瞿天良和栾九娘都还没上来，自然是没人回答他的，他晃了晃脑袋，觉得以后估计有得看的，现在还是赶紧先逃跑再说吧。下边的两人已经将藤蔓绑在了各自的身上，于是动手往下扯了扯的蔓身，拉力传到了牛晋手上，他倾出身子一看，朝二人挥挥手，便开始往上啦。

瞿天良托起栾九娘，让她先上，一则更好受力，而是防备藤蔓突然断裂，他还能看着救栾九娘一下，好在过程很顺利并没有出什么岔子。

太阳逐渐西落，峡谷内的一切染上了一圈红晕，大坑成了一卷画纸，翠的、黑的、黄的、白的同时渲染了这幅画，林鸟又惊起，更添三分生动。

二人爬上崖顶，瞿天良很久以前曾经到过这个地方，只不过是十多年前，那是他还是个少年，当时看着这里的一切，他并没有什么感触，现在再看，心中多了一种，要想摧毁它的感觉。栾九娘则一脸迷恋地望着这一整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瞿家高超的修建技艺高耸的陵墓，宽座尖顶，高柱气派，虽是背对着他们，气势还是传了过来。让她有些呆了：真美啊。

“哼哼，别看了，咱们该走了，”牛晋是个心死的人，这些东西再美，少了一个人陪伴，终归只剩伤感，他摸了摸栾九娘的脑袋，上面满是尘土血污，慈祥地打断她发呆：“往后带能陪伴你一生的人再来看过吧。”

栾九娘乖巧地应了声，转身随两人走了。

“你的棍子不要了？”瞿天良正在揉肚子，他觉得胃有点不舒服。

牛晋默然地摇摇头，张口欲言，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出好一段路，才突然说道：“让它镇一镇这里的邪气吧，这样就很好。”

于是，三人背着夕阳，下山去，他们得赶路去一趟栾九娘家中，以防万一。

......

......

牛晋三人刚离开不久，一只比袭击栾九娘时更大的老鹰拍打着翅膀，降在了那只死去的老鹰身上，它哀鸣着，血红的眼中满是暴虐之色。被它巨大的身体挡住的背后，滑下一个人，此人相貌英俊，身体修长，但是神色冷峻，漠然一切。他有着一双奇特的眼睛，瞳孔是淡白色的，咋一看以为他只有眼白。这时已近黄昏，他上前查看了死去老鹰的伤口，又顺着那些被折断的树枝痕迹往上看，目光越来越远，知道，看到半腰上一根深深陷入崖壁的黑色棍子，他才定睛凝视了会，再往上，原本被藤蔓遮掩的洞口也同样曝露在他视线中。

什么事都没有干，那人吹了一个口哨，那只老鹰便俯下身，让他跳了上去，爪子则刁起了死去老鹰的尸体，扑打了几个翅膀，飞回了陵墓。

鹰背上，那名男子回头往牛晋三人离去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就那样消失在已经变为黑色的建筑中。

过了不久，峡谷内（深坑）一阵飞鸟惊动，成群的鸟四散飞去。

......

......

上山容易，下山难，上山时往往经历充沛，虽然路难走，却也能坚持往上，而下山时，往往已经筋疲力尽，腿脚发酸，甚至发麻。这说的，正是瞿天良。

瞿天良走着走着，觉得自己浑身都酸得动不了了，一些伤口此时也开始火辣辣地抗议，最难受的是他的胃，不断地泛酸又十分的痒：“兴许是太久没吃东西，吃了些果子下去，身体消化了，便开始修复创伤了？”

牛晋正背着他，闻言嘿嘿一笑：“这是常有的事，比如战场上的人，奋力厮杀了一天，都没有机会进食，只要身边还有敌人，便不会会放松，除非是受了致命伤，一般伤痛都会短暂的麻木掉，或许下了战场就发作，或许等老了才一并显露出来。你这个，只是劳累过度，休息个几天，就没事了。”

瞿天良一脸的生无可恋，仰头望着天空，才看到光明短短半个下午，天，又黑了。今夜无月，这越发深沉的黑暗中，星光显得格外明亮。他望着星光，星光也在望着他，他不知道哪一颗是已经远去的人，所以每一颗都看得很认真，不肯错过每一道逐渐显现的星光。

栾九娘早就习惯了长途跋涉，此刻走在宁静的小路上，她欢快地小跑着，既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也有纯净心灵中的朴实，本是少年，为何那么多忧郁，大概是因为生活太苛刻了吧。

最感慨的，还是牛晋，他的心中，原本的自己，已经死去。他没有要回栾九娘手上的念珠，正如，他没有取回那根孤零零埋在崖壁上的伏魔棍。不留遗憾地死去了。

“翠娘，我好像......不是人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爱你，就让曾经的牛晋，随风吹去你在的角落吧。这剩余的无用皮囊......”牛晋看了看正在前面，快活地跑着的栾九娘，和已经陷入沉睡的瞿天良，心中默念着：“就留着守护这些可怜的人吧。”

三人就这样，不远不近地走着，这条并不宽敞，却看不到尽头的路上，星光将他们的影子照得很近，把愁绪暂时关在了黑暗之外。可惜，美好总是短暂的，一切欢愉，不过是似水流年中偶尔扑通的水花，唯有苦痛，才是恒久不变的长河。

走到一片芦苇丛边时，牛晋忽然叫回了栾九娘，让她到跟前，而后放下了同时醒过来的瞿天良，对他们说：“你们去芦苇荡里躲一下，洒家去去就来。”

不待回应，牛晋便转身离开了。他迎着星光，惨白的双眼中倒映着寒芒，一路狂奔，先是冲向一棵粗壮的槐树，高速冲击加上用力挥拳，直接将槐树的树干打穿，抽回拳头的时候，上面满是鲜血。

他背后突然闪过一丝寒光，这让他微微侧目，然后身体一收，整个人立正站好，一把钢刀正好顺着他的鼻梁往下劈，却劈了个空气。牛晋出手，快如闪电，瞬间抓住那人的手握，先是一捏，骨头碎裂，又是一扭，带动了那人整个身体翻到，随后牛晋随意地往下一跺，脑浆迸裂，那人抽搐两下，便不动了：“一群杂碎，敢跟踪洒家，怕是活腻了！”

剩下的人纷纷止步，在一个带头的头目的指示下，将牛晋围了起来。

他们还在围着牛晋转圈，试探着找机会，却没想到牛晋主动出击了，速度快到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便有一个人被牛晋捏住了脖子，咔嚓一声，喉咙涌出一股黑血，软了下去。

牛晋并没有将尸体扔掉，而是抄起尸体，转身一挡，几只箭咻咻咻地射在了尸体上，牛晋冷笑一声：“以为躲起来，洒家就找不到你了吗，等死吧！”

说罢，弹起一脚，膝盖撞碎了挥刀砍来的小头目的脑袋，又顺手接过钢刀，划划划，风声起，惨叫起，风声落，人影扑。

剩下的人全都一脸惶恐，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死士，本来是以死为归，但若是单方面的屠杀，那边是死的毫无价值，他们的心理落差太差了，以至于露出了怯意。

唯有另外一个小头目，视死如归地喊了句：“九、十一回去禀报，其他人拖时间。”便将钢刀挥到极致的快，朝牛晋冲去，而其他人见副头目发话，也都想起来了自己的使命，于是也都冲了上去。

众人呈扇形往牛晋逼去，刚准备离开的十一，忍不住最后看了一眼，于是他看到了，仅仅一瞬间，他的同伴便全部飞了出去，身上全都带着一个两个血洞，倒地之后，没有一个人再爬起来过。

而那个杀神，白色的瞳孔正望着他藏身的地方，嘴里说出了一句让他绝望的话：“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