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将贺南霜引至楼上雅间,满脸堆笑:“贺小姐稍等一会儿子,我这就去将老板寻过来!”
“好。”贺南霜习惯性的靠窗坐下,只看向窗外,细细瞧着这大兴楼,想着自己数月未来,对这里,竟是如此想念。又或许,是她太想念徐琴了。
原先上楼时也没发现,现下这大兴楼的台子上,正谱着一曲《广陵散》,台下大师们操着各类乐器,台上着浓妆的戏子红衣披身,剑眉英目,气势恢宏。想来,这聂政也是个英雄人物,能让嵇康为他谱出这样恢宏的《广陵散》,大气昭然,为后人称道也。
贺南霜又想着,若是一会儿赫连诸遥寻来了,见到她与徐琴这样好的关系,不知又要怎样张大了嘴巴。就光这样想想,贺南霜就笑出了声。而贺南霜又何曾知道,尤槐那大嘴丫头,早是将这事告知了赫连诸遥,而赫连诸遥也没有把嘴巴张的多大,反而是对她更有兴趣了些。
“我可是特地辞了我的贵客,来瞧瞧你这数月未至的丫头,”徐琴还未进门,柔柔的声音便不大不小的传来了,想来,徐琴也是想极了贺南霜,徐琴缓缓的步伐中又带着一丝急促,将将走进,手中提着一壶茶水,“我是想你了,可你这白眼狼似的,一进皇宫就忘了我这个姐姐,可叫我心寒。”
贺南霜笑出了声,站立起来,弓下身子:“是南霜不好,叫徐姐姐担心了。只是这京城出了不少码子事,我自己又差点进了鬼门关,见了阎王,这才迟迟未来瞧瞧你。”
京城出了这样大的事,周竹之死,堂堂大兴楼怎会不知,徐琴这样说法,不过是编排编排这小丫头,贺南霜便老老实实的配合徐琴,一唱一和,引得两人双双笑出来。
徐琴婷婷的移动步伐,将那茶壶放置在桌上,腾出茶杯,微微透明的绿色茶水细细的注入茶杯,冒出袅袅的烟气,沁出怡人的茶香。徐琴缓缓道:“这君山银针原是几个月前便进来的,我知你不喜吃酒喜吃茶,特地为你留下的,放眼整个晅昭朝,也产不出几两,幸而没人知道我这有这货色,要不怕是存不住了。”
“凭姐姐的本事,还存不住些茶水?”贺南霜露出老气横秋的笑容,仿似一眼就知道徐琴话中之意。
“我自知唬不住你,你且先尝尝,看这君山银针味道如何。”徐琴又探出纤纤细手,为自己也斟了一杯茶,徐琴瞧着这茶水出神,“世人称这茶是第三名茶,可我却觉得,这茶水,并没有大红袍品的有滋味。”
贺南霜不由得笑的花枝乱颤:“我吃茶不过是嫌弃喝白水没有味道,酒我又不喜欢,哪里能跟你似的品出什么茶好什么茶不好?”
徐琴也掩着嘴笑:“这好茶给你来喝,倒是浪费,就该给你喝那不值钱的杂茶”
“姐姐给我喝那杂茶,我自然是品不出来,可若是传了出去,让人知道,堂堂大兴楼的老板,对待客人,竟用杂茶,我是没什么,就怕你叫人生生嚼了舌根。”贺南霜嗅着茶香,牛饮而尽。
“你这丫头,一点亏也吃不得,”徐琴连连摇头,“枉我辞了贵客颠颠儿的跑来看你。”
贺南霜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道:“姐姐你自打进门,就提了两次你的贵客,我倒好奇了,什么贵客,叫你这样上心?”
“一个足够能让我在他身上压下筹码的人罢了。”徐琴细细的品着那君山银针也不抬眼看贺南霜,只当是个小丫头罢了。这贺南霜,在外人面前尽是霸道不可一世的模样,也只有对徐琴,才会这样撒娇。
“一个能让徐琴姐姐看上眼的人……想来定然不一般,你这样说,倒勾起了我的兴趣。”贺南霜一杯接一杯的,也不怕烫,只一会,茶壶里的茶便被她喝了个干净。
徐琴叫了伙计,叫他去加茶,才说:“我知道你了不得,对人才也求贤若渴,可一介文生,于你那暗刹堂可没什么用处。”
“不过是过去瞧两眼,又不是偷你的人,何必这样藏着?再说了,徐琴姐姐瞧上的人物,我哪里敢去染指?”贺南霜痞气的说着,逗笑了徐琴。
“就你说法多,斗嘴我可斗不过你,尽挑我话里的短处。”徐琴故作嗔视,娇秀的眉眼却看不出一丝怒气,这徐琴,真真的不似那会生气的人。
贺南霜便趴在桌子上,桃花眼一眨一眨,十分委屈的模样:“那姐姐,到底叫不叫我认识?若是不认识,我可屈死啦。”
“瞧你这猴急样,原就是想让你们认识的,你这般说法,倒叫我觉得心寒了,活整的像我不让你去认识认识一般。”徐琴放下杯盏,可不满的瞧着贺南霜。
贺南霜赶紧站起身,摇晃着徐琴的胳膊:“姐姐姐姐,是我不好,这样寻思姐姐,让姐姐受屈,若是姐姐还是生气,尽管罚我,我自然不会说半点怨言!”
徐琴不由得掩嘴发出灵灵的笑声:“就你嘴甜。”
这若是赫连诸遥瞧见了,怕真就是得张大了嘴巴,他那么傲娇冷酷的小皇后,竟也有这样撒娇可爱的模样。不过,再细细想来,能让贺南霜露出这样小丫头的模样,普天之下怕是再找不到第二个人。
再说那赵瞿文,抱着那酒坛,看着已经见了底的香酒,一边回味着嘴中的香味,一边心疼这酒喝的这样快,一边又庆幸明日还有这样的美酒品味。这朝堂上失意,也唯有这酒可以缓解大半。这想到朝堂上的大小官员,官官相护,满目裙带,没有才华却有背景的人高官做起,高奉拿着,而他这满腹才华之人,却只能在那顽固子弟的带领下勉强填饱肚子。
无论多少次想起,赵瞿文都是痛心疾首,颇有那唐宋失意的文人之意。而赵瞿文并不想同他们一样,做什么文人墨客,他只想在朝廷上大展拳脚,名留青史。可这官场上的腐败,无时不刻让他绝望。
“这便是你瞧上的那人?”这是极其奇怪的感觉。
贺南霜此刻居然在为赫连诸遥想,她想,能让徐琴看上的人物,定然非凡,是不是为徐琴谋事,她管不着,可若是能为赫连诸遥分担一些朝事……想来也是好的。
可是她又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为赫连诸遥想,这个莫名其妙让她进宫做皇后的赫连诸遥,这个每天“小皇后小皇后”的叫她的赫连诸遥,这个天天闲着没事就来骚扰她的赫连诸遥,是什么时候,走进她的心里的呢?
不不不,赫连诸遥那个蠢蛋,才没有走进她的心,贺南霜此举,不过是为了晅昭朝的未来罢了,不过是因为这晅昭朝是父亲的心血而已!
徐琴默默的看着贺南霜脸色的变化,心中早已了然。进了宫的人,做些事,总是不由得自己开心,总要为这个考虑,为那个考虑,自然,最重要的,是为自己考虑。
“你先与我说,你与那皇帝,如何了?”徐琴随手理了理碎发,双眼直瞧着贺南霜,贺南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
“我与那赫连诸遥能如何?本来进宫便不是我意愿之事,又怎会容他碰我?”
徐琴的红唇微微扬起,笑:“我说的可不是他碰没碰你。”
“那是什么?”贺南霜一脸不解。
“是你的心有没有在他身上。”
……
什么?贺南霜一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看上他?姐姐你终究猜错了。”
“若是你替他想着,自然要想方设法的将这人为你用,要不,便是为那皇帝用。”
贺南霜哑然,嘴巴张了又张,终究说不出话。徐琴果然是最了解她的,不管是什么,都猜的那么准。
徐琴信手在自己的发髻上取下一支金莲钗,插到了贺南霜的头发上。贺南霜不解,徐琴便缓缓的道:“只凭我一人之力,可没法把他送上高官的位置上,可若是那个人是皇后,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瞧,总有什么不一样了。以前,她们怎会谈交易?
不过贺南霜明白了,徐琴此举为了什么,她不甚得知,也对,一个女儿家家,没在父母的怀抱中长大,反而去开酒楼,还使这酒楼成为闻名遐迩的酒楼,想来,也是有自己的苦衷。贺南霜何尝不明白?就像她在前世做杀手时,举目无亲,只能靠自己,若是有什么希望,拼了命也会抓住,哪怕那只是一根稻草,哪怕那可能会使自己陷入两难之地,也会死命抓住不放手。
而此刻,徐琴是这大兴楼的老板,举足轻重;贺南霜是这晅昭朝的皇后,母仪天下。这两人若是配合起来……
贺南霜便笑:“姐姐你比我聪明,你说如何便如何吧。我只听你的。”
徐琴听了这话,露出柔柔的笑:“那这金莲钗,便是你我之间的信物了。”
贺南霜抬手摸了摸那金莲钗,细小的纹路,不知镶嵌着什么宝玉,触着竟生出凉意,可真是奇特的物件。贺南霜一笑:“姐姐只是莫要因此便将我当成什么生意伙伴就好,我还是你的妹妹。”
“自然。”徐琴也笑,眼神不留意的朝赵瞿文看去,竟读不出她眼中的滋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