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霜还没有睡觉。贺南霜睡不着,她心疼着尤槐,心忧着尤槐。尤槐对那楚肆是断然动了真心了,可是真心这东西,却给不得,也舍不得。贺南霜小时候看过不少电视剧了,电视剧里讲的,付出了什么真心,也没什么回报。然而往往贺南霜喜欢的不是傻白甜的女主而且女配,女配……一般都得不到男主的真心吧……
所以啊,真心这等虚无缥缈的事情,实在是付出不得,只叫人难受,平添悲伤罢了。
贺南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偷来的酒,却不是尝起来辣嘴的酒,而是入口甘甜的桂花酒。想想……是了,这是徐琴前几日托人送来的酒。贺南霜倒是喝过酒,却并不觉得好喝,也并不喜欢喝,就前世贺南霜的本领,还没多少人能强逼她喝酒。到了这晅昭朝,成了贺老的女儿,更是不能喝酒,故而,贺南霜一直都没怎么喝过酒。
今日里,贺南霜倒想尝尝这甘甜的酒,是什么滋味了。
贺南霜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刚想喝,眼睛的余光便瞧见门前有人影晃动。贺南霜警惕的冲出了门,那人却瞬间消失,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
贺南霜估摸着,赫连诸遥也是该来了。就赫连诸遥那心思,为了引周竹叛乱还装病得了风寒,现在,再装病吐血……也是常事,故而,贺南霜也没多在意晅昭朝上上下下传的皇上吐血一事,所以,这人影,贺南霜最先想起的就是赫连诸遥。
贺南霜便干脆敞开了门,自己坐回了桌子上,又翻出了一个杯子,倒上了一杯桂花酒。
外面夜风萧瑟的很,呼呼的吹着,吹进了房间里。赫连诸遥横抱着自己,还是出现了,说:“南霜……开着门,会生的风寒的。”破天荒的,赫连诸遥竟没有称贺南霜为“小皇后”了。
贺南霜却没有多说,只是抬手指了指桌子上的酒:“这桂花酒,要不要尝尝?”
赫连诸遥才抬脚进去,动作缓慢的关上房门。
贺南霜抿了一口酒,随口说道:“我一开始便知道,这京城上下传的皇帝吐血,又是你的计谋,”尝了那桂花酒的味道,不免摇摇头,“还是有酒味,并不好喝,徐姐姐这次可坑了我了。”
赫连诸遥一闻这味道,便知道是那日在大兴楼与赫连诸逍一同饮的桂花酒,便说:“这酒实则是好酒啊,尝起来也没有寻常酒的辛辣,你那位徐姐姐,想来也是想要你尝几口,也没有要你喝醉的意思。”
“你如何能知道我徐姐姐的用意?”贺南霜一歪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赫连诸遥的背影,可赫连诸遥却迟迟不肯回过头,仍保持着关门的姿势,也直直没有开口说话。
“罢了,你用不着这般,你只需记着,我贺南霜此番作为不是为了自己就够了。”
赫连诸遥这才回头,贺南霜原先竟没注意到,赫连诸遥此刻的眼中,竟蓄了泪水……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赫连诸遥乃一国之君,流出眼泪这等事,更是谁都没有机会看见了,这贺南霜心中只想:我这上辈子是造了什么虐缘,竟还能瞧见赫连诸遥眼中蓄泪的一幕啊……倏地,贺南霜便想起来,贺南霜前生做杀手的时候,倒是杀了不少人,也揍了不少人,现在看来,这赫连诸遥倒像是被她杀了或者揍了的什么人物,此生来寻她了。
这样想来……贺南霜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赫连诸遥慌忙上前:“怎么了?莫不是冻着了?”
贺南霜抬头看他,安抚着:“无妨无妨,我自己瞎想来着。”
赫连诸遥才将将顺势坐下,沉默许久,贺南霜也只是看着他,脸上捕捉不到一点心里活动。赫连诸遥终于忍不住开口:“南霜,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
贺南霜伸手拄着下巴,思来想去了大半天,才将将开口:“这我倒真不知道,只是知道哪天就传来一个圣旨,要我进宫做皇后……可惜了我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心思,只想做个痛快的麻雀,却生生被你装饰成了凤凰。”
赫连诸遥垂下头,又沉默了许久,才嗫嚅道:“倒是朕没有替你想过了,只想着自己痛快,却没有思虑过让人,也难为你现在才要走。”
贺南霜自顾自的为自己斟了杯桂花酒,也顾不得这酒有多少酒味,竟也逼着自己喝了下去,然后,大约有借着酒劲的意味,对赫连诸遥说:“我实在是不明白了,你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又是什么时候便瞧上我的?”
“我此行北漠,原也不是为了私事,你知道了便知道了,为何还要特意来寻我一番?赫连诸遥,我贺南霜并非胆小怕事的人,我原先只盼望着发扬我的暗刹堂,却平白进了宫,好不容易寻了机会出宫,你却偏要三天两头的给我寻不痛快,我又没有欠着你。”
“你这晅昭朝出了大事,自然我爹也要忧心,我自小便渴望着父母的爱,我爹既给了我,我自然不会让我爹平白进了敌人的手里,也断不会让爹为了这等小事忧心的夜里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也不知你又有什么可担忧的。”
“而今我是下了血本的,我已经是将整个暗刹堂都给了你,你却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竟深夜来寻我的晦气,我哪里用得着你,这暗刹堂本就是我一手创办的,而今我是什么都不要了,你却还装出一副仇大苦深的样子,分明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也不知道我贺南霜是什么地方栽了,竟能栽到你身上,我最恨你这等样子,分明什么坏事都有人帮你做了,你却是一脸的不情愿,活生生的跟有人逼着你一般,身为皇帝,却这般踌躇,也活该你朝堂上这样多的假公肥私之辈。”
贺南霜只顾着说出这一通话,说出来才反应过来,徐琴说过的,这桂花酒是万万没有什么酒劲的,若是借着酒后乱言的借口,可千万别用这酒做借口,换个酒也好,寻个借口也好,只是这桂花酒实在不是什么好借口,大兴楼里还要卖的。
赫连诸遥便干脆站起来,双眼紧紧看着贺南霜,贺南霜却有些心虚了,而今这尴尬的情节,可怎么化解才是?小时候看的电视剧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赫连诸遥便说:“朕宁愿自己过去北漠行那危险之事,也不愿你去。”言罢,赫连诸遥便冲了过去,紧紧的抱着贺南霜,贺南霜一个愣神,尚还没反应过来,赫连诸遥温润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贺南霜下意识就是推他,说来也怪了,赫连诸遥不过一副顽固子弟的模样,贺南霜竟推不开他。
“南霜,我爱你。”
是什么时候爱的呢?赫连诸遥也说不清楚。
最一开始的时候,赫连诸遥听朝臣们说,皇上作为一国之君,是需要自己的皇后的。
什么?皇后?谁能配的上他?先不说自己堂堂八阶武者,自己怎么也是这一国之君啊,要挑皇后,怎么说也是个长久的事情啊,无论怎么说,都得是自己知根知底的人啊。
然后,赫连诸遥便微服私访,听说那大兴楼不错,是整个京城最大的酒楼,赫连诸遥便乐呵颠颠的去了大兴楼,那时候,大兴楼还没有《广陵散》,楼里台子上演着的尽是说书先生说的书,还有就是那《牡丹亭》。
那日里,赫连诸遥正在二楼雅间听着这《牡丹亭》,却想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那柳梦梅一样寻到自己的杜丽娘。若是真能寻到,哪怕真的像那《牡丹亭》一样,赫连诸遥的“杜丽娘”也是个魂体也不怕吧。
这样想着,赫连诸遥心里便骚动了些。
然后只是一歪头,便瞧见了一个出尘艳艳的女子,并不妖娆着下楼。那是,赫连诸遥想的还是:这般美丽的女子,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女儿。
若是单单就这样,那也就没有这些后来的事了。
赫连诸遥只是随意着瞥看了一眼,却正好瞧见楼下有壮硕的男子闹事,正有一个桌子直直的朝着那女子飞过来。赫连诸遥刚想着英雄救美一番,就看见那桌子自己就劈成了两半。
若说是寻常人,肯定就看不出来着桌子上怎么半的,可是身为八阶武者的赫连诸遥却看的真真切切的。那女子倒不似看起来这样柔弱,只是一个劈手,那桌子便生生劈开了。凭着赫连诸遥的了解,大约能看出来,这女子最少有五阶武者的实力。
那是,赫连诸遥心中斐然:怎会有女子习着武术,还是这样高的修为?
赫连诸遥忍不住跟着上去,却见这女子进了贺府。那时的赫连诸遥,是决计想不到,这女子会成为他的挚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