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皇帝(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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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以后,华秀成带着杀气腾腾的义军,海啸一般呼啸漫卷攻杀而来。当他们抵达卡普亚城下的时候,李维的大军早就没有了踪影,留下满地的营帐器械和没有填上的壕沟。华秀成猛然感觉上当了,但是他又不能贸然进入卡普亚城。卡普亚被李维围城两个月,粮食也所剩无几,贸然入城,李维再围,军队被困在里面,等到战意和粮食耗尽只能束手就擒。他忍住心头刀刀绞痛,调转马头,率领义军寻找李维。他必须在义军的锐气耗尽之前,

与李维决一死战。

本来,华秀成丢弃辎重,轻装简行,李维带着粮草补给,行军缓慢,华秀成完全可以追上李维。但是李维提早拔营,拉大华秀成追击的时间,刻意消耗华秀成的粮食和士气。华秀成穷追猛赶,又是一天追不上李维的踪影,万般无奈之下,华秀成率领军队在粮食告罄的时候,退回卡普亚城,准备接走斯巴达,转战别地。

在西风残照里,雨终于停下来了,乌云慢慢的散去,露出了里面,向西落去的太阳,把大地,照出了一片猩红。华秀成的义军耗尽了最后的士气,颓然走在回城的路上,在大地之中,像一根细细的黑线,士兵们饿着肚子,好像失去了下半身的知觉,机器一样没停地走着。

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时候,好像已经看到了卡普亚高耸的城门,马上就可以休息了;好像又听到了什么声音,闷雷一样,震颤着大地,好像是军队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

突然之间,战鼓雷鸣号声大起,在正前方出现数不清的血红旗帜,层层叠叠,像一座血红的森林。义军刚要对着前方的军团列阵,又是号角声大起,在义军的东面,又是数不清的血红旗帜,层层叠叠。义军马上旋转方向,要摆开一个半圆形方阵,又是号角声大起,在义军的西面,又是数不清的血红旗帜,层层叠叠。

片刻之内,到处都是号角声,到处都是血红的森林,到处都是冲天的烟尘。李维十面埋伏,十面出击,布下了天罗地网,把义军团团包围在里面。置身于赤色漩涡之中的义军,不自觉的往阵心聚拢,他们看着海水一样的敌人,震天撼地的喊杀声,剧烈的心跳都要把心脏炸裂开去。

华秀成策马扬鞭,冲到义军方阵的最前面,大声疾呼:

“弟兄们!最后的时刻到了!这是最后的圣战!跟我来啊!”

骤然,义军战斗的勇气在凄厉的号角声中升腾起来,被饥饿疲劳笼罩的义军,凝聚起他们最后的精神和体力,人人抱着必死之心,维护着义军最后的尊严,一鼓作气,向军团发起猛烈的冲锋。

“冲啊!”

华秀成一马当先,亲自率领三千骑兵冲杀在全军的最前面,一万多义军步兵紧随其后,以孤注一掷的方式,向李维大纛所在的方向发起不要命的突击。

李维也给华秀成挑好了对手,贝利萨留带着五个骑兵军团,一万名骑兵从大纛之下杀出,漫山遍野,呼啸喊杀化作一股所向披靡的铁流,滚滚而来。

轰隆一声,两军猛烈地撞击在一起,华秀成以惊人的勇力,左突右杀,鲜血不断飞溅到自己的身上。一时之间,义军的气势压过了军团,华秀成带着骑兵如入无人之境,一连杀退几波军团骑兵,把贝利萨留杀得连连后退,几乎都能看见大纛之下,李维端坐着的样子。

而就在华秀成狂飙突进的时候,军团其他方面的部队也开始行动了。四个军团的步兵已经绕道了义军的背后,

断绝了义军后撤的道路,从背后发动了进攻。左翼的阿格里帕,费边两个军团,右翼的韦伯芗,汉斯两个军团,也完成了迂回,向义军的两翼猛冲了过去。尤其是汉斯,甩开身边的友军,带领第7军团直杀进义军阵型的腹心。

一阵厮杀过后,华秀成没能冲破贝利萨留的防线,李维的大纛就在那里,可是任凭华秀成用上所有的力气都没有办法触碰到它。而由于华秀成过于猛烈的冲锋,拉开了和后方步兵的距离,义军的队形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细,然后在军团的蚕食之下,一点点地消失在赤色军团血的海洋里。

沉浸在厮杀和鲜血之中忘却自我的华秀成,渐渐发现了身后的厮杀声不断减弱,身边的红色身影越来越多。他的意识逐渐在疼痛和混乱之中模糊,往事一幕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卡普亚起义、打败提格利努斯,拉法叶、黑劳士出走、斯巴达称王、卢比斯之战、到今天的血战。一路走来,华秀成明白已经走到末路,但他心有不甘,提起心底最后一股子狠劲,连着砍倒几个军团骑兵,举起血淋淋的卡普亚之光向他身边仅存的士兵们喊道;

“跟我来,杀了李维!杀了李维!”

几十个骑兵迅速反应过来,聚在华秀成的身旁,像一支飞出的利箭,直奔李维而去。这一次华秀成好像获得了无穷的力量,谁也无法阻止他进攻的脚步,红色的身影不断不从旁边掠过,身边的战友慢慢的不见了踪影,而李维的大纛越来越近。

终于,华秀成杀上了李维指挥部所在的山包,看见了大纛之下穿着将甲的李维。他正要举起宝剑的时候,眼前闪出一排锋利的长枪,战马瞬间就被搠死,华秀成从马上重重地摔了下来,疼得失去了意识。

等他挣扎着在血污和疼痛里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全是拿着佩剑指着他的军团士兵。他慢慢扭转着脖子,向着被他抛弃的战场回望一眼,战斗早已结束,只剩下欢呼的猩红战甲。

“你醒了!”

士兵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旧式将甲的中年人,看上去跟华秀成一样沧桑。

“哈哈哈哈!”华秀成瘫坐在地上狂笑着:“哈哈哈哈!无力回天!无力回天啊!”

李维看着他疯狂的样子,一时五味杂陈:

“华秀成,你到底为何而战?”

“为了天王陛下!天王陛下万岁!”

华秀成拼命地嘶吼着,想要爬起来拿剑砍倒李维,但是刚刚用力,便疼得摔回了原地,像一头垂死的狮子,低低地嘶吼。

“你不值得我同情,你自尽吧!”

听到这里,华秀成万念俱灰,他扯开身上的黑色将甲,反握着卡普亚之光,用剑锋抵着自己的胸膛,轻声说了一句:

“李维,你也会有这一天!”

说罢,卡普亚之光刺穿了华秀成的身体。

吱——呀,卡普亚高大坚固,拔地而起的城门在刺耳的摩擦声里缓缓打开,数万大军迈着整齐的步伐缓缓穿过门洞,踩着极其平整宽阔的石子路,一路通向斯巴达的王宫。瑞帕布兰克红色的狼啸圆月旗,在跨别五年以后,

以这样一种吞天裂地的气势回到了这里。

李维打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率先跨过城墙的阴影,当他第一眼看见这座从未来过却在脑海里来过无数次的城市时,来自深渊的震惊剧烈地冲击了他的心脏,展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既崭新又残破的卡普亚城。城市是崭新的,美丽的,像刚刚被建立起来,之前混乱肮脏的贫民窟早就不见了踪影,全部换成了木制,石制的整齐明亮的房子,街角路口都伫立着斯巴达的雕像,铜的,大理石的,木头的,每一个都英武非凡。街道规划得十分有序,道路极为宽阔,房子的样式整齐划一,从木头和涂料的颜色上看建起来不过四五年。但是城市又是残破的,荒凉的,空空如也的,没有一间房子是完好无缺的,门窗被破坏,墙壁上随处可见刮擦的痕迹,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打碎的空罐子,破布,连墙边的杂草都是枯萎的。城里没见到一个活人,一片空旷,空旷得死寂,时不时有两声乌鸦的哀鸣,找不到作为一座城市的痕迹。

整座城市就是一个新生与毁灭的混合体,让李维感觉到它刚刚满腔热血地建立起来就立刻遭受猛烈地打击,在残破门窗的黑洞里面,有无数可怕又胆怯的黑洞洞的眼睛,正在窥伺大量这支太阳底下的军队。

“在我们撤离围城这两天,有没有人突围而出?”李维看着荒凉的城市,担心斯巴达早就逃之夭夭。

“不会的,大军虽然撤围,我派出近千散骑仍然监视着卡普亚城,没有人逃出去,就算是地道也不可能。”安东尼看着卡普亚城,虽然内心也很奇怪,但是他的细致的工作给了他信心。

“五年了,我们终于回来了。”

“但是,这里简直像一座死城。”

“唉!”李维叹了口气,收回瞟向旁边的余光,再往前走就是原来的贵族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原先用来分离贵族和奴隶平民的等级藩篱,贵族区的围墙,现在非但灭有拆除,反而变得更高,更厚,更雄壮,巨大的石头层层堆砌,粉浆浓漆把墙面刷得雪白,近十米高的大理石柱撑起了贵族区的大门,只是门上的名字稍稍改变——“海文天宫”,整个贵族区已经变成了斯巴达的王宫。

先前贵族区的斗兽场,浴室,运动场,歌剧院,庄园,别墅不仅全部都被修复,而且比以前更加奢华璀璨。王宫的所有建筑都是大理石建造,先进的供水系统直接从城外把山泉水引进王宫,让喷泉,雕塑日夜不停的歌舞;一路上怪石奇木无所不有,每一棵树都不一样,每一个棵树都是极其罕见;远处,闪耀着一块硕大的金光,那本来是卡里古拉的金顶别墅,现在已经被扩建了数倍,穹顶全部用黄金镀上,什么样的黑夜都掩盖不了它的光芒。

一路走去,满眼的金碧辉煌,满眼的美轮美奂,好像置身于梦境一般,让见惯了奇珍异宝,园林别墅的李维也不禁瞠目。

只是这王宫再美,现在也就是一潭死水,跟外面隐藏的安静不一样,这里是彻底寂绝了,死绝了,原先圈养

奇珍异兽的笼子早就只剩下了铁栅栏;花草没人打理,茂盛得掩盖了原先的雕饰;满地都是散落的金银财宝,丝绸帛缕;精妙的供水系统已经破损,喷泉干涸,流水四溢;这里就像是一片墓地,乌鸦也不在这里鸣叫,恐怖的死寂里,在空中传来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

“朕是皇帝!”

空旷的王宫里面,早已没有了宫娥美女,卫士侍从,远远地只看见一个寂寥的身影在王宫里面奔跑嘶吼。

“朕是皇帝!”

那个家伙穿着明黄厚重的华服,嵌满宝石的王冠摇摇晃晃,肥胖扭曲了他的身形,狂乱地张牙舞爪,在空无一人的王宫一瘸一拐地奔跑,映衬着他身后的黄金宫殿。

他拖拽着衣服从王宫的一个跑到另一边,嘶吼着张扬自己的权威,可无论怎么吼,回应他的只有自己的回音。

“朕是皇帝!”

斯巴达精疲力竭地跑到广场的一边,他终于从台阶之下看到了活人,满眼的军团士兵,手持锋利的长矛,硕大的方盾排成一道道铜墙铁壁,整齐得像雷鸣的脚步声,猩红的战甲向他排山倒海而来。

斯巴达惊慌失措,顾不上喘气又跑向广场的另一边,跑到一半,密密麻麻的军团士兵已经迈上了他接见群臣的广场。四面八方,士兵们举着方盾,排成长墙,不断地压缩斯巴达跑动的空间,最后把广场变成囚禁他的囚笼。

“朕是皇帝!”

斯巴达越发地疯狂,他冲到士兵的面前,猛烈地敲打他们的盾牌,揪他们的头盔,叫骂着嘶吼:

“朕是皇帝!你们这群贱民!跪下!跪下!”

但是没有人向他下跪,没有人喊他陛下,士兵们冷眼看着这个可怜的疯子,笑不出,哭不出。

整齐的阵型突然泛起了涟漪,李维穿过了士兵们的盾墙,来到了斯巴达的面前。

“朕是皇帝!”

斯巴达看见李维从冷冰冰的盾墙里走了出来,兴奋地扑上去,向他大喊:

“朕是皇帝,快向朕下...”

利剑从斯巴达的皇袍里穿过。

“垃圾!”

李维吐给斯巴达最后两个字,看着他的王冠在血泊里掉落,嘴唇微颤,说着

“朕是...皇...帝。”

瑞帕布兰克历506年4月16日,卡普亚城被李维攻克,“海文国”天王斯巴达,元帅华秀成战死,义军战死8000余,其余被俘后释放,军团损失5000,李维从斯巴达的国库里搜出金银珠宝无数,封存大船120艘,粮食布匹无数,转运全国,分拨各南方行省,度过旱灾。至此持续5年的斯巴达起义基本被李维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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