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对不起。”
雪城军与云巅城军两方交战,伏骑着马在队尾,他不会武,去了也是送死。他仿佛听见梨的声音,四下看去,并没有她的影子。
文渐渐落了下风,她有意放了水,不过还是逼得琉璃用了蓝焰。蓝焰所到之处,连暴风雪都化成了雨,文应对自如,却装作不敌的样子,动作一滞,晨星就刺入她的右心口。
琉璃愣住了,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无事,只是一剑而已,比这疼的姐姐受的多得多了。”
文笑着拔出剑,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
“事已成,云巅城也该撤退了,”她说,“好好安慰安慰公主,她知道是你带兵杀了白羽了。”
“姐姐?”
“我这是怕你跟公主走太近,九狱疯起来,一个白羽族都不在话下,何况是你。”
文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血。
……
鸢珀曾说过,若让她再活一次,她不会眼睁睁看着绮雪死。哪怕绮雪身体已凉了下去,埋在土里,化为枯骨,她也要把绮雪从地狱里拉回来。
只可惜她们死去后,不归于地狱。
说这话的时候,鸢珀看着地底下的黑暗,地底下到处都是黑暗,姿露与她隔着一道道铁门,铁门外面即是光明。
“我做事情没怎么后悔过,”她说给姿露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只后悔了两件事,一是没救绮雪,二是没杀了九狱。”
绮雪已死了一千年了,鸢珀纵是神仙也救不回来她,而九狱……
鸢珀在梨前方勒马,从马背上扑下,紧紧拥抱住满身是血的梨。
“有我在,他们就不敢再动你了。”
梨满脸血污,看不清表情,那对曾经灿丽的眼睛此刻也懵懵的,再不见雪从她眼里映出。
还有人欲举刀,鸢珀大喝:“你们敢再动她一根毫毛,就是跟本公主过不去!”
她表情狰狞,几乎可是说是疯狂。剩下的人犹豫了,兵器仍握在手里,砍也不是,撤退也不是,他们并未接到撤退的命令,目标也没死……有一人不知怎么想的,依然上前,举起手里冷如寒冰的武器,在鸢珀的转身与尖叫中,往梨的背后砸下去。
鸢珀终究还是没躲过这一击,她也受了伤,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从地上捡起梨的佩剑,狠狠往那人的手腕刺下去。
她下不去手杀人。
梨后脑鲜血直流,淌在鸢珀手上,是温热的,她软倒下去,像一团松散的棉花一样,鸢珀温热的泪滴在梨脸上,她睫毛颤了颤,上面沾着的雪化成了水,便再没有了动静。
鸢珀哭叫着,双手覆在梨的胸口,她指缝中溢出翠色的光,光越来越亮,渐渐比天光更甚。
“我求你醒一醒…醒一醒啊……
她眼睛也发着翠色的光,在她体内深处,有颗种子在迅速发芽生长,同时落叶簌簌,又有新芽迅速补上,长成绿叶,春夏秋冬,竟在一棵树上同时显现。
九狱眼神一凛,欲脱身到鸢珀那里,却被樱一剑拦着,望晓在她身后,让她在半空中稳住身形。
“她这样下去会死的,让开!”
樱手腕一抖,差点就给九狱让开了一条道,望晓上前拦下九狱,冷冷道:“神王的话能信几句?你今日半点都别想接近梨丫头!”
“孤管她如何,要是珀儿出了什么差错,孤就要你们整个雪城来陪葬!”
鸢珀嘴中缓缓渗出鲜血,与眼泪一起滴在梨的衣襟上。远在万里之外的九狱也呕出一口鲜血,他神色冷厉,恨不得立刻亲身前往雪城。
那力量固然神奇,垂死之人都能救活,可她是在用自己的命去换梨的命!
“梨…”她每说一句话便有大口大口的血流出来,“你不会死的,哪怕你死了,我也要把你从地狱里拉回来……”
梨脸色依然惨白,她一头墨发在沾满血的雪地上蜿蜒,与鸢珀垂下的长发纠缠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以鸢珀为中心,周边三尺形成了一个结界,连暴风骤雪都无法侵入。九狱脱不开身,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又因分心中了望晓几招,虚影也越来越淡,几乎透明。
“文!”
文听到召唤,立刻脱身,在天空中划出一道红影,瞬息之间便到了九狱身前。神王向她使了个眼色,随即化为透明光点,虽风雪而逝。文心领神会,理都未理望晓,转而去攻破鸢珀周身的结界。
琉璃动作稍慢,潇潇扑扇着翅膀跟在他后面,望晓与他打了个照面。
“师父?!”琉璃惊呼出声,又想到文还在此处,立刻噤了声。
“快去拦住你姐姐!她欲对梨丫头不利!”望晓说完便向文那里飞去,他肩上还扛着波波,干脆直接把她交到樱手里。
鸢珀已只剩下执念了,她满脑子只想着要救活梨,那棵树萌了几次新芽,又落了几次叶,她也不知道了,她只知道源源不断地将那生命之力灌注进梨的身体里。梨终于有反应了,她嘴唇动了动,咳出暗色的血块,却依旧昏迷不醒。
结界里的冰雪不断消融,化成水,漂浮在空中,在她们身边环绕,鸢珀与梨缓缓下沉,直到了最深处的岩石上才停下来。
可结界纹丝不动!
文想动用体内赤焰,却被琉璃一刀拦出了结界之外。
“姐姐,”琉璃问道,“为何要打破这结界?”
“公主动用力量过多,会动摇云巅城根本,神王自然会阻止。”
“她是为了……为了雪城城主的未婚妻?”
文不置可否,抬手一颗赤红火球就扔了过去,砸在结界上,像滴在水里的红墨,瞬间融在里面,结界依旧完好无损。
“琉璃,你看,这就是神王一族代代相传的力量,连我的火都奈何不得。这力量可比我们的神火厉害多了,可神王偏偏不死心,他想要找到比世界之源更强大的力量,那终究会玩火自焚。”
她单手握上晨星的刀刃,赤焰瞬间与晨星上的蓝焰相融,文在琉璃耳侧悄声道:“去斩断那结界吧,你已经是恶人了,再做一次也无妨。”
琉璃鬼使神差地举起刀,冲向地面的结界。
而文款款转身,赤红的眼睛看向仍愣在原地的望晓。
“望晓,我杀了你两次,你竟然都没死,”她说,“二十多年前,你的尸体就应该被潇潇吃了。”
“你那鸟不行,没吃完,让我活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便有一把剑刺入他胸口。
樱一晃,那支撑着她的力量消失了,她和波波从半空中跌了下去。
“那我便把你剁成肉酱,我倒看看你要怎么把自己拼起来。”
望晓一笑,满嘴是血:“你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想要灭口,几百年前就应该灭了,当初烧璇那小丫头的时候,你就该把我杀了的。
若琉璃那小子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他会不会把他那把晨星,捅进你自己的心脏里呢?老子即使是死,也期待那一天啊!”
文眼神染上了杀意,还不忘反唇相讥:“可你别忘了,我是凶手,你还是帮凶呢,是你亲手把琉璃摁上石台的,也是你亲手把紫焰倒在璇儿身上的,璇儿当时差点没撑过去,也是你把小律带去,才有了他们两个的。论罪,你并不比我少半分。”
波波在剧痛中惊醒,她发现自己在雪上,周身寒冷,而樱躺在她身下,仍紧紧握着手里的细剑,有血从她嘴角缓缓流出。
她懵了,樱会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