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上的人睁开眼，瞳孔如日光般金黄炽烈。她双唇微动，似在说什么。

波波还未听清，就猛得惊醒。

窗户外头还是黑的，能听见外面肆虐的风声。

她没来由地害怕起来。

波波是从小怕黑的，她总觉得会有什么东西藏在黑暗里，柜子里床底下，都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蠢蠢欲动。她就开着灯睡，有亮光的时候，再可怕的怪物都不会出来。

妈妈怕她开着灯睡会睡不好，就会等波波睡着了再悄悄进门，将灯关上。

等波波大了些，她就知道，自己睡着了就不用怕黑了。

可她今天偏偏半夜醒了就睡不着了。

些许是这火炭在地下烧着，烤得人燥得慌，她起来倒了杯水，一碰嘴，冰凉。要喝凉水下肚，一刺激，她就真一晚上别睡了。

波波叹了口气，取了外套，开门出去倒热水。楼下厨房一天到晚都有烧好的热水，波波拎着壶下去，想打满了上来。

厨房门口的桌椅上坐着个人，正背对着楼梯。大半夜的，这人不睡觉在这里品茶，波波便忍不住多看他两眼。去厨房刚好要从那桌子前绕过去，波波路过时又偷偷瞧了他一眼，发现他正是那日她不小心撞到的人。

漓耀正巧抬头，撞上了那小姑娘好奇的目光。

他习惯性地礼貌一笑。

波波脸一红，装作没看见，钻进厨房里了。

大约是厨房里烧热水，热气重，波波脸上被蒸得热热的，出来时还漫着红晕，她狠拍了两下腮帮子想让它消下去，却越拍越红。

漓耀看那小姑娘出来时脸已红得跟涂了层厚厚的胭脂一样，不禁想笑，嘴角已扯开了，连忙低头喝了口茶掩饰了过去。

波波看见的就是这人依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刚刚我是不是出丑了？波波心里想。

大概是吧。

她拎着装满热水的壶，低着头上楼去了。

喝了些热水，从里到外都一阵舒坦，可她偏就睡不着了。

那男人的脸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侧卧也有，仰躺也有，趴着也有。波波翻了个身，长舒出一口气，手摸上脸，滚烫。

她把樱的细剑拿过来，贴着脸睡，总算凉快了些。

但贴的时间久了又冷。

波波干脆起床，特地换了身衣服，出门，刚巧撞见回房的漓耀。

“你…你好？”波波扯了个不算难看的笑。

“姑娘好。”漓耀很礼貌，笑里看不出距离，却又带着疏远，仿佛无论是什么人都破不开，进不去他心里那般。

波波站着愣了一会儿，有些尴尬地道：“晚上睡着燥热，我去走走再休息。”

“那在下就不打扰姑娘了。”

他点点头，就回了屋里。

……

第2天波波果然睡过了。

她想起来今天琉璃要教樱剑术的，樱还特地要她陪着去，说是有人陪着她心里踏实些。大概樱早起时是没能叫醒波波，波波起床时她已收拾好出门去了。

鸢珀在她房里的椅子上坐着，长发编成两条大辫，松松垮垮垂在胸前，末端直到腰际。

她长得着实好看，波波觉得，那人要是喜欢谁，大概也得是像鸢珀这样的吧。

“你可总算起了，”鸢珀笑着说道，“琉璃和樱一早就去了，怕丢下你一个人，我就在这儿等你一起。”

波波刚醒，懵得很，到了城主府才稍微清醒一点。

练武场在城主府地下，据说是伏为了锻炼守城军而专程建的，具体是为了谁，城主府上下都心知肚明。

梨负手站在一边，看着琉璃跟樱两个一把木剑，在场中对练。樱刚上手，只会胡乱的刺和挑，琉璃单手握住剑，只用剑柄往她手腕撞了一下，反手一挑，樱只觉手腕顿时麻了，木剑掉在地上。

“啊！”樱惨叫一声。

“啧啧啧，果真是小姑娘，这么容易连武器都握不住了。”梨咂咂嘴。

鸢珀不大会剑术，看得似懂非懂，波波就更是云里雾里了，她只看见樱莫名其妙地一声惨叫。

只听琉璃说道：“剑术最基本之事，就是剑要拿稳，若连武器都握不住，又谈何胜呢？”

“你惯会说，你刚刚明明是故意把我剑打掉的！”樱喊道。

琉璃耸耸肩，让她拿起剑再试。

他用了同样的方法，樱依旧没握住剑。樱偏不服输，要拿起剑再试。

“你这朋友倒是毅力可嘉，”梨赞道，“要是我小时候也有那么不服输的力气倒好了。”

“她心里有执念，自然不会轻言放弃。”

梨深吸一口气，叹道：“人有执念也好啊。”

樱最后都记不清自己被琉璃耍了多少次，琉璃这性子也真的好，陪她练了整整一天，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让她不停起来练。直到波波都困得睡着了，两人才都收了剑，说要去吃饭了。

她很开心，波波即使睡眼朦胧都能看得出来，樱兴奋的时候脸会泛红，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我能好好握住剑了！”

她欣喜地几乎要哭出来。

琉璃甩了甩胳膊，被鸢珀取笑了。

“你来练练？”他嘴上也不认输，“再轻的剑挥上一整天也会累啊。”

“不过樱资质不错，若时间足够，能成大器。”他又补了一句。

“白羽家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资质差的。”鸢珀道。

琉璃没能笑得出来。

他的确是有些不解的，明明当年每一具尸体都有心腹之人亲自点了，为何还会有白羽族血脉流传在外呢？

唯有一种可能，就是樱只与白月恰好长得相像，不然没有别的解释。

可他不能说。

若鸢珀知道是他亲手杀死白羽……大概她会亲手杀了他吧。

今天是梨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顿丰盛的晚餐，伏没来，据说是公务繁琐，腾不开时间。

从那天开始，琉璃和樱便日日在练武场呆上一整天，日日精疲力竭地回去，在床上倒头就睡。波波为了不打扰樱，干脆抱着被子到鸢珀房里睡了。

樱资质确实可以，刚开始琉璃闭着就能胜过她，渐渐地即便是琉璃，也要认真几分才能让她服输。

半个月一过，梨拿着木剑只能险胜手持细剑的樱了。

鸢珀觉得樱是越来越像绮雪了，除了那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