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萧萧,无人可知。
唯余雪原群山环抱,风怒咆哮,过隘口之时,风声尖烈,似要崩崖断石。
望晓站立不稳,口中血滴成冰,欲出声而不得,只能干瞪双眼,眼中有悔恨不舍,似要凝成锋芒,扎文一个头破血流。
情急之中,他用出腹语:“我知道文此人畜生不如!其罪天诛!”
文手中另一只冰锥瞬间出手,从望晓腹中贯穿而出,血溅如飞。
“姐姐!”
望晓在琉璃惊呼声中倒地,鲜红从身下缓缓渗进冰雪里。
“无能狂徒而已,不足为惧。”文声调冰寒,出口似要如匕首般抹上琉璃的脖子,“倒是你,琉璃,私下与叛贼勾结,该当何罪?”
琉璃在她目光中缓缓跪下,强忍住悲痛道:“望姐姐开恩。”
“开恩?你姐姐我几时开过恩?”她缓缓蹲下来,轻挑起琉璃的下巴。
“你知道姐姐曾最中意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对跟琉璃一样的眼睛,跟磨得锃亮的琉璃珠子一样通透,藏不住东西。”她眼里闪着温润的光,语气也软和下来,“告诉姐姐,望晓都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我与那些妖魔一样,是融合之物。”
“那是胡说八道,琉璃就是琉璃,哪会是那下贱之物。望晓一早就恨我了,他是想挑拨七宗的关系,好伺机报复而已。”
“是……”
“琉璃现在可以不管那死人的事情,不如想想,我们七宗万里迢迢来到雪城,是为了什么?”
琉璃面容呆滞,喃喃道:“是为了…灭云巅城……”
文满意地笑了笑,放他起来。
“回去吧,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潇潇从她肩上蹿下来,停在望晓渐渐冰凉的尸体上。
……
御在山上走了许久,才从竹林里发现一条羊肠小道,顺着蜿蜒曲折的山路向上看去,树木丛生间隐着一道竹篱,面露喜色。他在山上找了两天,山下问了五天,来回七天时日,风餐露宿,总算让他找着这神仙地儿了。
山上前两日刚下过雨,天气凉了不少,山路踩上去还有些泥泞,滑得很。
这道竹篱是长,足足绕了这山间小屋一圈,角落还圈着两只咯咯叫着的老母鸡,屁股后面跟着两只黄毛的小鸡崽,虎头虎脑,煞是可爱。有一白衣短衫男子站在鸡笼前,手里端着个竹簸箕,往地上撒着鸡食。
“请问这可是珑先生的住处?”御隔着一道篱笆问那男子。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冷声道:“不是。”
“先生可别唬我,在下可打听过的,这山头上唯有一间木屋,就是珑先生的屋子。”
“珑先生外出云游了,不在,您且回吧。”他话音刚落,便听见屋内一阵响动,似是有人打碎了杯盏,男子急忙放下簸箕,进了屋内。
御等了一会儿,见男子没再出来,索性跨过篱笆,直接从未关的屋门进去。
屋内陈设简洁,一览无余,进门便是一张书桌,上头整齐列着笔墨纸砚,书桌上有一幅字,上书“星辰己见”,写字之人性子狂放,撇捺之间其力尚能入木三分。右手边是卧室,御进去一瞧,只有一小桌,一土炕,一竹柜,炕上垫着暖被而已。
地上洒了一地的热水,混着灰白的碎瓷片,暖被上有一花衣小姑娘,用红绳扎着双髻,看模样不过十来岁,生的精致可人,紧紧抓着白衣男子的衣袖,闭着眼睛,神情恐惧。
男子轻声安慰她,口中念叨:“玲儿莫怕,哥哥在。”
小姑娘却更怕了。
男子看见御闯进来,对他喝道:“谁准你进来的?”说着就抄起墙角的扫帚将御赶出了门。
“先生何必如此?在下还没说明来意!”御惊慌道。
“来意便不用说明了,这地方不欢迎阁下,阁下还是早些回去好些,天晚了,山里可是有狼的。”男子将御赶到竹篱外,不悦道。
御撇撇嘴:“珑先生何故如此?”
“什么珑先生,珑先生外出云游了,不在!”他说完就关了门,上了栓。
不一会儿里头传来小姑娘的哭声。
御碰了一鼻子灰,也再没敲开这山中木屋的门。小鸡跟在母鸡后头叽叽喳喳,毛茸茸,可爱的像吟梦的脑袋,他便半点气都生不出来了。
他只能无奈下了山,回到借住的农户家里,谢绝了那农妇说要一同用晚饭的事情,将自己往房门里一关,挥笔写下一封八百里加急的信,绑在信鸽脚上,放飞了出去。
那木屋里的白衣男子绝对是珑无疑。这几天他也打听到了,传闻中星辰之子实则有两人,哥哥为珑,妹妹为玲,取玲珑之意。星辰之子,能通天地,阅万物。珑也的确是一副博学的模样,身形修长,白衣如仙,而玲,大约是年纪太小,能力未显,若能稍加雕琢,也是一块美玉。
翌日一早,鸽子就歇在窗框上了。御取下其脚爪上的信,展开一看,便微微一笑,笑里带着几分势在必得。
珑一夜没睡好,他整晚想着那没礼貌的男子,想着玲,山上夜里静的可怕,尤其秋末,既无蝉鸣又无蛙声,更无风呓语,无水喧哗。可黑与静谧不是可怕的,他怕的是,这安宁日子,会一去不复返。
他出生便知道自己是星辰之子,通晓天地,可当玲出生之时,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星辰的九牛一毛,玲才是真正的星辰。
通天地之代价也尤为惨烈。玲珑母亲为星辰后人,生得一对古怪眼睛,不见眼白,眼眶里唯有一片黑暗,与星星点点亮着的光,就如夏夜里仰望夜空,满天繁星。
繁星虽美,可镶在人眼睛里,美则美矣,更多的是可怖。
可代价不仅如此,玲出生之时身体康健,到五岁那年便眼不能视,七岁之时口不能言,到十岁之时便连声音都听不见了。
母亲死前便是,不能视物,不能听声,不能言语,后来便连手脚都废了,躺在床上,悄无声息地死去。
父亲说,这是窥探天命的报应。
他又想了许多,迷迷糊糊间竟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他被鸟鸣唤醒,醒来第一件事便是看看玲,生怕她一觉醒来就跟母亲当年一样。
玲不在,她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