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珀在噩梦里醒来,惊得一身冷汗涔涔。
梦里兵戈铁马,山河崩裂,她被人从悬崖抛下,坠入万丈深渊。
阳光从窗外面照进来,将桌上那盆水仙映得白而发亮。屋内整洁而宁静,却有种在云巅城里感受不到的温暖。
她多想一辈子留在这地方,白羽却说不能。
“云巅城的人来过了,我这里便已不安全,你委实不能再留在这里。”
白羽垂下眼,略沉着声继续道:“我自然是舍不得你走的,只是这里离云巅城太近了,即便你哥哥刚即位,也有本事从我这里把你抢回去…我不想你再回那个地方。我们与吟岚从小到大的交情,你去他那里躲着是再好不过的了,毕竟隔着一道元和山,云巅城鞭长莫及。”
“好,”鸢珀点头,“我一向听你的,这次也是。”
她转身即走,内心翻江倒海。
白羽突然拉她回身,拥住她,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霎时天崩地裂,泪如雨下。
“你说要保护我的,却赶我走了!”她话语哽咽,揪住白羽衣襟又松开,去抹脸上泪却怎么都抹不干。
最后她紧咬下唇,蹲于地上,泣不成声。
晚秋梨叶落了,静悄悄停在地上。白羽也蹲下来,想拭去她脸上的眼泪,鸢珀迅速别过头去,不去看他。
白羽嗫喏好久,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说了会保护你一辈子,那到我死时我都会保护你。珀儿,我没有赶你走,你哥哥即位后便同十族断了所有联系,连同贸易往来都一并断了,白羽族离云巅城多说只有一日路程,近的不能再近,若两族纷争再起,白羽族势必不能独善其身,你留在这里才是最危险的。”
“便只有这一条路了吗?”
“我不想你牵扯进我们的恩怨里,”他神情凄迷,“你本就该无忧无虑的过这一生,那些该承担的,就让我承担好了。”
鸢珀一声冷笑:“你知道吗,白羽,你很自私。”
白羽听罢苦涩一笑,说道:“是啊,我是这世上最自私的人,我只想独占你,所以无论如何我白羽不会输给九狱,死都不会。”
……
鸢珀去了黑龙沼,见证了吟岚与绮雪的悲欢喜乐,直到绮雪埋在茫茫雪原之下,她才突觉怅然若失。
本以为还能相见,却不想那一面就已是诀别了。
这是人生解不开的死结。
她被九狱绑回云巅城,生平第一次带着镣铐,跪在殿中层层高阶之下。
上一次她跪在这里时,座上还是父亲。
九狱换了衣装服饰,换了身份地位,就怎么看也不像她哥哥了。
直到鸢珀气极,将那块陪了她无数岁月的翠玉摔了个粉碎,那张面庞也还是那么陌生。
那块翠玉是她幼时哥哥亲手戴到她脖子上的。
九狱满脸冷漠,他说话也那么冷漠,他招来下人,下令:“将公主带下去,囚于寝殿之中,永生不得踏出一步。”
鸢珀不知道永生是多久,她只知道自己没被带进寝殿,而是被拖进了连她自己都不知的地下石室,用链子锁在岩壁上。九狱加了五道铁门,每把铁门设了五道锁,钥匙分别管在他心腹手里,而他手里握着最为重要的那把。
只有一个小小的,连手指都戳不进去的孔洞,能让她看见外面的世界。
从春到夏,由秋入冬,每天都与前一天没什么分别。
世间诸事,不可回头。
九狱向白羽族开战,称白羽为叛贼,无恶不作,其罪当诛,由七宗领军,以讨伐叛贼为由起兵。
这场仗足足打了五年,双方精疲力尽,粮草亏缺,甚至有臣下上奏不宜再战。
神王深知再如此耗下去,灭不了白羽族,连其余九族都动摇不得。
此时恰好有人向神王献上一计……
第二日便有道加急密令从云巅城火速送往前线,领军之将读了信后,看向送信来的人。
姿露在换上公主的衣服,拷上手脚镣铐,被人假装押上战场之时,才回过神来。
“蓝焰将军,这是…这是让我背叛公主啊!”
琉璃淡然回答她:“你在愿意送这封密令到前线来的时候,就已背叛公主了。”
姿露瘫坐于地,不知所措。
此役白羽应当大捷,他带人杀敌无数,堆尸成山,手中长剑一挥,一剑便是一人。白羽族众人皆是大喜,此役若胜,大可乘胜追击,一直打到云巅城,结束这五年的煎熬。
白羽搭弓射箭,箭尖瞄准了敌方大将琉璃。阵前的白月却突然惊道:“慢着!公主!公主在那里!”
他心下一惊,放下弓箭,对面琉璃马下确有一人,墨绿长发,垂着头,看不见面孔,白羽以为是有人假扮,心一横又拉开弓。
“鸢珀”此时似是被人狠拽了头发,痛得仰起头,那模样面孔,远远看去都与他见过的别无二致。她手脚上还戴着镣铐,沉沉铁链握在琉璃手里。
白羽何其心疼,昔日堂堂公主,他心中唯一,却被人这样对待。
“你们几个,从后方潜过去,扰乱他们,我趁机带人冲上去救回公主。”
“族长何必这样冒险!”白月劝他。
“白月,你现在带几个人撤退。”
白月睁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为什么!?”
“若我有什么不测,你就代我活下来,无论如何都要活下来。”
她定定看着白羽,直到敌后一阵骚动,有人喊着敌袭,才掉转马头,依依不舍地离去。
白羽率先冲上去,琉璃此时背对着他,后门大开,他想着先救下鸢珀,再反手取了琉璃项上人头,打云巅城一个措手不及。
云巅城军及其散漫,后方异动,全军都去注意着后方,他闯进阵中如入无人之境,在敌方反应过来前就到了琉璃马下。
他伸手拉起鸢珀,“鸢珀”抬起头看他,一双红棕眼睛闯进白羽视线里。
不,这不是鸢珀。
琉璃声音从他背后传来:“白羽族长果真挂念公主,连真假都来不及辨了,就单枪匹马闯入阵中。”
他话音刚落,手中晨星便从背后没入白羽身体里,从胸前刺出来。
姿露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吐出一口又一口的血,甚至有血沫溅到她脸上,最后他从长刀上滑落下来,跌在地上。
白羽被血染红的嘴唇颤动着,指着姿露:“你…”
他垂下手,眼瞳放大,没了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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