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望晓
琉璃最后疼得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已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师父瘫坐在床边,背对着他,一身是血,手里还捏着两根断掉的银针。琉璃想爬起来,可他一动肩胛处就一阵撕裂剧痛,尖锐难忍。
这一痛倒是让他记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虽记得,却不清晰,只依稀知道他的蓝焰失了控,偷袭了师父,还好师父老当益壮,反应神速,才没被这孽火给烧了。
师父镇压了神火,将它关回封印里,再用银针缝好伤口,足足用断了十八根银针才修补完成。而他也累得瘫在床边,琉璃心疼他辛苦,想取一床被子来给他盖上,却疼得怎么都动不了。
“醒了啊,混小子。”师父突然低低说了一句,带着浓浓的疲倦。
“醒了……今天辛苦师父了。”
“辛苦什么…应当的。”
望晓眼色暗沉,眸中似有化不开的什么东西,浓墨一样,积在眼底。
辛苦是辛苦,那火舌差点将他融了去,若不是他反应及时,讲瓶子里剩下的冻泉水都泼到火上,他跟琉璃这小子今日就都要交代在这穷乡僻壤了。
应当也是应当。那火舌来卷他的时候,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时也是这样,一方石床上,琉璃就这么趴着,了无生气,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被蓝焰烧死的。可他命大,也不知是不是命好,竟然活了下来。
有时候活着不一定是好事。
可伏那小子,比琉璃还要命大,也要命好,想到伏,他又忍不住笑了笑。
那女人说他灭绝人性,可他自我感觉良好一点,他比那女人有人性得多了。
“每百年就要麻烦师父为我补一次封印,若师父不在了,封印再破裂,那要如何是好?”琉璃突然问他。
望晓将手上断针一扔,语气亦如寻常:“你师父还能活几百年呢,死不掉,再给你小子补十次都没问题。不过这回我下手狠了些,大约管的时间能长一些吧。”
“那几百年之后呢?”琉璃又问。
“你这小子…”
他说完顿了一下,又道:“我会想个法子,让你自己控制这封印,这样即便我不在了,你也能驾驭这火焰。”
“那多谢师父了。”
琉璃又与他寒暄了几句,身上也渐渐不怎么疼了,他穿好衣服,又听望晓叮嘱了些有的没的,才告了别,从雪原上原路回去。
外面竟然没什么风了,雪路也好走一些,只是回雪城还有一条上山的路,陡峭狭窄,不是那么好走的。琉璃寻思着再像他们上山时那样,骗辆马车载他一程才好。
他在山脚下来回观望着,上山的马车还是不少,多半是运着货的,有些满得给人一种多加一张纸都会翻车的感觉。琉璃挑了好半天,才认准了一辆马车,货不算多,赶车的人看起来也老实巴交,很好说话的样子。
琉璃正欲上前搭话,便有人在他后头喊他,他回头一看,竟是那辆黑红马车,车身刺绣,顶上盖着金顶云纹,四角坠着流苏香包,也是拿金红丝线绣好的,细看之下,那些图案花纹,皆是展翅腾飞的凤凰,凶悍的很。这车看似富贵,可配色甚是难看,琉璃本就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先前也看见这辆马车空着,可还是略过去了。
那车夫问他可是上山去的,琉璃没想理,他看中的那辆马车已走远了些,再迟些就赶不上了。
更气人的是,车夫竟然绕到他跟前,拦了他的去路。
“您这是做什么?”琉璃没好气地问他。
“这…我是好意想问问要不要带您一程?您看着是要上山的。”车夫向他笑了笑,解释道。
伸手不打笑脸人,琉璃见他好心,也不便拂了人家的好意,便上了那华贵马车,只是没进去,掀开车帘,蹲坐在门口。
“这是哪家的车,如此华贵,我都担心弄脏了这上好的地垫。”
车夫回道:“是临东海凤凰山上族长的车,族长应雪城城主之邀,来参加城主婚礼,只是凤凰山到雪城路途遥远,来去要很长时日,雪期时也不便上山,族长便提前来了,也说要赏赏这雪原的好景色呢。”
伏要成亲?琉璃暗自惊了一下,问出口的却是:“凤凰山的族长?可是名叫耀的那位?”
“是了,只是我等身份卑微,平时是不敢乱称族长名讳的,今日小些声说,反正除了你我没旁人听见,族长名为漓耀,是那一辈里年纪最长的那个。兄弟姐妹也不算多,只听说小时有个孪生弟弟,名叫辉,不知怎的夭折了。”
“夭折了?”
“是啊,生了重病没的,据说族长母亲当时几乎哭晕了过去呢。”
前面是个急弯,弯口还能看见远方的白雪与山,车夫不紧不慢地调着马头,听琉璃又问道:“我只听过你们族长大名,却没那个福气相识,不知是个怎样的人物?”
“族长啊…”车夫挂上了颇为自豪的笑,“那是神仙,不,神仙也没他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