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偷渡者们

临云巅国边境的一条小道上，一辆破旧板车载着满满当当的人走着，拉车的两匹老马喘着粗气，缓缓移动，日头正盛，林子里湿气又足，这吱吱呀呀的旧板车就像蒸笼里盛着包子的笼屉，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

这次赶车的是个面上带疤的壮汉，不知姓甚名谁，这一车人也只有他认识去七十二城的路，全车人的身家性命就都托到他一人身上了。

他也的确不负众望，这趟“活儿”干了近半个月，专挑那种藏于山林峡谷的小路，一路惊险万分，倒是连半个军队的影子都没见过。

眼见快到边境，出了这片林子便有一小块开阔地，两边林子稀疏，也只有这么一条小道从元和山一个小峡谷处通过，据说两边岩石壁立，向上看去似要倾倒下来一样险远。

前方已能看见黛绿的元和山了，云好似就铺在那山头上一样，他开始时常提醒车上的人别弄出太多动静，以免被哨兵发现，一边从马鞍的暗袋里摸出一把漆黑匕首，掂量两下，塞进袖筒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险地深林他倒不怕，无非就是路险些野兽多些，熟悉路况便能安全通过，但要是遇见了军队…人心可是比野兽之心险多了。

就拿云巅国来说吧，这国家本算是最大的国家，国君对外皆称曦皇，取初升太阳普照四方之意，北方的地十有八九都是它的。

可是这国大虽大矣，内里一塌糊涂，早被蛀虫搞得烂透。

又逢连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税倒是不减反增，平民自己都填不饱肚子，还得从那么点果腹的吃食里省下不少去上税，不少人都挺不到来年春天。

听闻近来边关也不安宁，帝国国君曦皇从皇都派了无数军队去各地，也不知要做些什么，只知道守卫严了许多，还拦下了不少去七十二城的车队。

有嘴快的说是皇帝宫中有两人犯了命案，如今逃出来了，皇帝大怒，于是派兵寻找。

又有人说逃出来的是妖魔，妖魔弄得四方连年大旱，皇帝派兵是斩杀妖魔来了。妖魔只会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妖魔吃人，这地方方圆百里都杳无人烟，他倒不担心妖魔。

可不论什么原因，总归对他们这些人不利，惹不起还躲得起，绕点路也求得心安。这车上的人多数是拿着辛苦了一辈子的钱，去赌这么一次，成矣败矣，孰生孰死的区别。

只因为南方七十二城物饶水丰，有三条大河奔流而过，再旱也绝不缺吃食，再穷也绝不缺房子。

也不知是哪个打头逃去七十二城的，现在只听说那人在南方混得风生水起，于是逃去七十二城的人越来越多。

这时身后人群一阵骚动，在这安静地方显得嘈嘈杂杂，拉车人警惕起来，低声喝道：“怎么回事！”

“是……是个小姑娘哭了……”不知谁应了他一声，人群很快安静下来，但还有一声声啜泣呜咽，仔细听也能听到，只是不知哨兵听不听得见。

富贵险中求，路上艰险点也罢，他还得对一车人负.asxs.责任，不然怕是没命去七十二城。

他干脆上车看个究竟，一个衣衫破烂的妇人颓坐着，怀里抱着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女孩子，此刻这女孩的嘴被母亲死死捂住，生怕她哭出声。

要知道这荒郊野外的，正常可不会有小孩子哭。见到壮汉凶神恶煞立在跟前，妇人慌乱不已，颤声道：“我们…我们是已经没吃的了…孩子饿了几天…实在忍不下去才哭闹的…”

不知谁叹了口气，又有人把手伸进袋里摸了摸，也叹了口气。

他们不是不想帮，一个连自己的粮食都不够的人，即便想做这好事，又拿什么去帮呢？命吗？

那壮汉沉默着看了一会，从怀里摸出两块布包着的面饼丢给她们，继续挥舞着马鞭向前，这天倒是晴空万里，看着好看，好似触手可及，白云悠悠，也不知多久没下过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