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也笑着解释道:“夫人天性爱好游玩,不愿被孩子牵着累着,我也就遂了她的心意,凡事不过多强求,如此方可长久。”
“你们夫妻二人琴瑟和鸣,可当真让人羡慕。”老板娘又叹了口气,“外出不易,你还得多多关照夫人,莫要伤了身子。”
“那是自然。”男子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老板娘旁边那人的目光颇为炽灼,与他今日在楼上吹笛时感到的极为相似,平日里他除了夫人,概不会瞧别的年轻女子一眼,这次却不知怎么的,自己竟控制不住地迎上她的目光,他发现女子眼中竟然已有水光,仿佛下一刻眼泪就会从眼中流下。
他问:“这位姑娘是?”
还没等老板娘说话,鸢珀忽然往前一步,想要拽住男子的衣袖,他下意识躲开,一抬眼便看见鸢珀已泪流满面,脸上却不见一点悲色。
“白羽……”鸢珀轻唤他,“你……”
“在下的确名为白羽,姑娘认得我?”
“你竟……竟然·完全不记得我了吗?”
白羽眼中尽是疑惑,迟疑着问道:“在下认得姑娘?”
“认得,为何不认得?”
老板娘暗地里向几个伙计使了眼色,又跟白羽解释道:“这姑娘仰慕夫人已久,想来向夫人讨教一二,我想着现在天晚了,夫人定是乏了,大概不愿见客,便请这位姑娘先回去,明日再来,没想到她……她竟……”
后面的话,老板娘没说得出口,毕竟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拉着别人的丈夫哭哭啼啼的,不成个样子,又怎好喧嚷,引得街坊四邻注意,对姑娘的名声也不大好。她只能叫来伙计说:“你们,送这位姑娘回去吧,而且夜深了,注意着点儿,路上别再出了事情。”
鸢珀被人拉着胳膊向门外去,她跟完全感觉不到一样,只死死盯着白羽,那眼神悲戚,令白羽浑身发凉。他眼睁睁看着鸢珀被人拉走,连一跟手指都没动得起来,直到她被拉过大门的那一刻,突然对着他大喊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白羽!你说你到死都不会忘了我的!”
“你答应过要娶我的!”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那几个伙计也不知是拉她出去还是不拉,手一送让鸢珀挣脱了开来,她哭叫得腿没力气,直接软倒在地上。
老板娘慌乱地都不知看哪里,恍惚一下看到二楼似乎站着什么人,定睛一看,是已换上常服的怜舞,她或许是听到楼下有争执,才来看看有没有出事,哪知正巧撞到了这样的画面,鸢珀大声喊出来的那几句,外头街坊都听到了些,还有人已开了窗探头探脑、窃窃私语。怜舞离得这么近,当然全都听到了,而且脸色发青发红,肯定是动了怒。
“夫人怎么下来了?”老板娘赶紧提醒白羽。白羽匆匆回过神,不去看鸢珀,转身上去扶着怜舞下楼,还一边小声叮嘱着她慢些:“今日你也累极了,早应该去歇息,这些杂事就不需要来看了……诶,小心些,这地刚用水擦过的,有些滑,别摔着了。”
怜舞握上他的手,紧紧攥住:“我还不是不放心你,没你陪着我,我怎能睡得着?”
“我这不是帮你把荷包送来吗,等会儿就回去了。”
瞧他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老板娘才舒了口气,去把鸢珀扶了起来,让伙计搀着,还不忘说:“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别哭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姑娘。”
鸢珀仍低头抽泣着,老板娘只得再小声劝道:“姑娘,再怎么说,人家已成了亲,名正言顺,你再闹也是闹不出什么的,反而丢人,是不是?还有这世上什么好男儿没有啊,你生得如此俊俏,嫁给个王公贵族做妻也是不虚的,何必吊死在这一棵树上。”
老板娘说的有理,仅仅凭着鸢珀说的一两句话,就猜测大约是白羽和她少时两情相悦,山盟海誓,但又不知为何没能成婚,如今白羽已娶了他人,把她忘的一干二净,她却又上门来闹,求个说法。但是木已成舟,白羽怜舞夫妻恩恩爱爱,她又何必要来拆散一对有情人呢?
鸢珀嗤笑一声:“你又懂得什么?”
“唉,我不是姑娘你,自然不懂,然而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些事情是该听听别人劝的,不然等撞了南墙再回头就晚了!”
怜舞老远看到老板娘在和这个陌生女子小声说话,还有刚刚她那一句“你答应过要娶我的”,让她心里不得不生疑,放开白羽的手把他丢在原地,就三步并作一步到了跟前看看,老板娘见她来了,赶忙解释道:“夫人,这位姑娘是……”
“不必老板娘来解释了,”怜舞直接道,“您忙了一天也累了,早应该去歇息,至于这位姑娘为何哭哭啼啼,还是请姑娘自个儿来解释一下吧,毕竟碧萝歌楼也不是给人哭丧要饭的地儿,姑娘大晚上的在这里哭闹,别让别人以为碧萝歌楼出了人命,或是来了个要饭的疯子,得用棍子赶出去呢。”
她话语毒辣,这些让平常人听去了心里也会不快,何况这人是鸢珀,她自小到大地位尊崇,即使隐姓埋名,那一身贵气也让有眼色的人不敢轻易怠慢,从来没有人敢这样说她,于是鸢珀一时气急,挥起巴掌朝着怜舞的脸就去了。白羽见势不妙,连忙冲上前拉走怜舞,拽住鸢珀一只手腕,老板娘也趁鸢珀不注意,死死握住她另一只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鸢珀气得浑身发抖,眼神发狠,咬牙切齿地瞪着怜舞,或是一下气得太过,急血攻心,她眼前的人和物件都摇晃模糊了起来,接着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倒了下去,白羽下意识扶住她,看得怜舞心里又是一阵醋意。
“这苦肉计使的好啊,”怜舞大声骂道,“直接就晕过去了,当真是体弱!”
怜舞这句话恰好被刚到门口的吟梦听见了,少族长从门外一瞧,鸢珀软倒在地上,由人扶着,不省人事,而白羽又紧拉着她手腕,她直接以为就是白羽和那骂骂咧咧的女人欺负了鸢珀,二话没说就闯了进去,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小黑龙就一口咬上白羽拉着鸢珀的那只胳膊,黑龙的牙少说也比猫儿狗儿尖利,两颗刀尖一样的牙就戳进了白羽胳膊里,顿时血流如注,这一口要是咬实了,恐怕这只胳膊都保不住。
女人都吓得尖叫起来,不知道这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孩子,竟闯进来就咬人,怜舞到底还是惦记着白羽,吟梦松口之后就赶紧搀扶住白羽,心疼地问疼不疼,又取出随身带的帕子帮他擦干净血,急得汗都出来了,嘴里还不忘骂着吟梦:“小崽子,你是狗养大的吗,看见人就咬?”
“夫人你就歇会儿再说吧,这都见血了,还晕了一个,若是在碧萝歌楼出了事情,那我这店还开不开了!”老板娘也是头痛万分,取了一张干净布给怜舞,招呼人把鸢珀抬到屋里的床上,又赶紧差了一个伙计去请大夫。
吟梦就不吱声,往门边一站,表情严肃,眼睛滴溜溜地转。刚刚那一口她咬得不爽快,砸吧砸吧嘴,也没尝出来几点锈味,尤其是那只胳膊,比山上的石头还要硬,根本不像是人的骨头。
这人肯定有问题,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