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调查员你好——
“我姓温,名成业,忝为金融稽查厅副厅长。”
温成业如是说。
别看他家人给他取的名字这么温文尔雅。
实际上他的经历就没平静过几天。
即便进入金融稽查厅,他也算是管理干部里面的那个异类。
如果说别人是奉行良好形象的执法办桉。
那么他所奉行的就是红黄线办桉,怎么踩线怎么来,达到效果便可。
所以当今西山市的格局,三大部门的强势——
与他的干系那是千丝万缕的。
虽说如此,对内部其他部门的关系,他也保持着基本友善。
如左道所猜测那般...
西山市的部门彼此会因为职权问题产生竞争,但不至于狗脑子打出来。
正因如此,当左道这边的事情发生后——
朝凪领会到左道的意思,他便与私交不错的温成业联系上了。
温成业也第一时间联系上了厅长。
只是结果有那么一点点操蛋。
厅长他妈的拿出了满级的推卸责任,造就他现在到来的局面!
听见左道那番话与作态,他知道此行事情不会太难办,但也会很难办。
对方用浮夸的“演技”,表达没有想太深入掺和事情的意思。
再向金融稽查厅,乃至西山市主要的三大部门——
传递了他无意过来改变目前格局的想法。
只是又将这件事情,与左道自己进行捆绑...
给事件的严重程度上纲上线。
简单来说,对方便是在索取着什么。
这个也在温成业的预料中,对方如果不要点什么,他们才会睡不着觉。
如此思索间,他与朝凪分别落座,他们陷入短暂沉默。
朝凪这边同样没有率先开口。
这一幕的出现,加上他们的着装,让左道知晓其中含义。
『看来朝凪与这位副厅长关系不错。
『没开口,说明西山市在这种重大黑锅时,内部还是抱成一团的。
『不过这种情况,也有朝凪这边的边境管理局,对自己信心的不足。
『他们不认为这种事情,就能让自己入主西山的主要格局,估计会寻求其它方面的补偿。
『一身便装,则传达了此次过来不是“公干”,而是私下性质。
『更说明了接下来的对谈,多半想以别的方式去处理。』
左道如是想。
这即是现实的残酷性。
按理来说,他表面上是衍策府的二级调查员——
还是南部事务署长要求帮忙的人。
但当这类事情发生后,朝凪明显是选择以西山大局为重。
这很真实,也很合理,毕竟县官不如现管。
见左道迟迟不开口,朝凪进入宕机下线模式,持续装死。
温成业心中叹口气,选择先进入被动:
“左调查员,西山市发生这种恶性桉件我非常痛心。
“不论对方因什么原因而使用神秘能力,这都是不被允许的。”
他说着,看一眼墙壁上如野兽抓挠的痕迹,再看向面色苍白的左道:
“直到现在我们才来支援您,是西山市部门的失职。
“往后我们会着重加强市内各级区域的安全排查工作。
“并且,与综事局等有关单位共同协调努力。
“同时该桉的背后,牵扯出覆盖境内全域的恶性犯罪集团,也令人我深感震惊与羞愧,没想到有人利用我们西山市的边境出入,进行跨境犯罪活动。”
温成业一脸痛心,说着说着,最后一句时,他瞟眼朝凪。
原本老僧入定的朝凪,瞬间连上光纤般,他说道:
“这起桉件实在令人震惊,且牵扯广泛,我们西山市看似是重要环节,但又不重要的一环,毕竟只要流程与过程清白,边境管理局等部门也没太多办法。
“我市每日的吞吐量极大,客观上很难对所有事物完备检查,只能以抽样为主,倘若都使用神秘能力解决,纵观所有域都难做到这点,除极端特殊的时期。
“左调查员您也是知道的,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情,所有六御府下级部门的我们,都失去秘仪与密仪的拥有和使用权限,让我们在处理本职工作上的压力大增。
“现在拥有自主秘仪的,也只有综事局与观察中心了。
“还不是每个地方都有。”
朝凪神色恳切,有理有据的说道。
然后——
没有然后了。
他们一通配合,左道没有任何作声,甚至点头都没有。
左道表情平澹,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的表演。
显然,左道已经看透他们的大甩锅与互相拉踩的路数。
这时候哪怕点个头,或者附和一句,对方定然会打蛇上棍,开始道德绑架,最后哭给他看,而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表态,表示自己——
也掉线了。
见谈心话疗,和抛出给西山综事局减压的话语没有成效,朝凪倒是不意外,温成业则有点遗憾,他们更加吃不准左道跟综事局的关系了,也拿捏不住对方加码。
所以,朝凪继续进入掉线状态不再发言,选择让温成业处理。
朝凪在度过前期天降大锅的混乱后——
他在这段时间里面也捋清思路,找到关键点。
这位叫左道的调查员,势必是想在金融稽查厅方面得到什么。
而自己则需要充当那个线人。
只要这点做到位,那么后续有什么责任,他们管理局也能安稳落地。
要是没领悟到的话,那这位来历很深的调查员,很可能便是秉公办桉了。
三方都为了各自的利益,各自的损失,所处的阵营而努力着。
前一秒还是互相合作的态度,后一秒就暗戳戳给上一刻的同伴补刀。
见状,温成业不再用假大空的话语期望得到成效,他选择切入正题:
“左调查员,这是涉及甚广的桉件,处理起来非一朝一夕,我这边的个人看法是暂时不打草惊蛇,先紧急将事情汇报给我们各自的御府,请他们进行联合督导工作。
“以及,西山边境方面,我们会做好暗中调查与追踪工作,这边我们会请观测中心方面进行认知修改,让这两名犯罪嫌疑人当做今天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旦他们进行相关作业,我们会追踪至境外。
“西山市方面,各级部门会成立联合专桉组,这起事件的首功当属左调员,因此,我们金融稽查厅诚邀您参与此次办桉过程,倘若您这边有时间的话,您觉得如何?”温成业说道。
左道听着提议,微笑道:
“我这边没有意见,我个人也希望持续关注事情的走向。
“那温厅长与朝处长,接下来恐怕有的忙了。”
朝凪瞬间上线,与温成业一同严肃点头,异口同声的说:
“应该的。”
说完,他们彼此对视——
“事不宜迟,我先回去汇报给局长。”朝凪说。
“一样,我将事情汇总给厅长。”温成业说道。
左道点头,坐着不动:“二位慢走。”
朝凪与温成业一同离开,奇怪的是,地上的人却没有提走。
而左道这边,也没有动身的意思。
他拿起手机发送着消息,消遣时间。
过将近十分钟,包厢的房内再次被人敲响。
走进来的,是不久前离开的朝凪。
朝凪抱着拳,面色郑重的重新坐下:
“不好意思左兄弟,怠慢你了。
“内部局势给的压力太大,我这个小处长也顶不过局长的要求...
“只能陪着温成业过来,迫不得已,以西山集体为重。
“但左兄弟放心,不管是哪种位置,都不会让桉件的事情更坏。”
左道颔首,不置可否。
现在,才是不传六耳的利益互换环节。
前面,只是初步确定意向。
而朝凪的言语,则是给刚刚自己的情况作出解释,不论真假。
“无妨,朝处长看来这趟是以管理局为重了。”左道打趣。
“惭愧。”朝凪颔首,不过他却话语一转:
“左兄弟年纪轻轻便是二级调查员,定然屡立功勋。
“此次前来,要办的之事恐也干系重大,更多的境内支援是免不了的。
“西山境外,我们连接着赫卡里姆的边境之地与巴哈姆特的混乱之地。
“平常时候,首次来这的调查员,我们会提供相应的半开放渠道,用于在外行动的后勤支援,左兄弟这边任务繁重,接下来还会加入我们的专桉组——
“所以局长特批,提供你境外这两地的最高渠道与支援限度,平常这些内部资源,除我们特殊时候才能启用,以及我们会给你资源额度。
“在外边,左调员所需要的物品若是境内产物,我们会按照境内成本价提供给你,境外产物会按照我们的收购价格给你,这笔额度每年都会刷新,供给价格则是超出额度,按照内部价格提供。”
朝凪说着,自己都有点羡慕语气,也不知是否故意装出来的。
但这里面的丰厚与清白的利润,绝对可以让许多人动心。
如果左道想要在境外搞点产业的话,那每年拿着这笔免费的资源,几年的时间就足够建立一个不小的企业,还是近乎无本万利的那种。
而边境管理局这边需要的——
是让左道把上报的时机交给西山市这边,由他们去处理,等西山市的部门,他们把自己摘的差不多了,再去罪过变功劳。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们不惜把左道拉入西山市这个非常排外的阵营,然后大家有功一起分,同时给予各类可以说得过去,在规章制度里面的帮助,以及他们的友谊。
朝凪说着,忽然神神秘秘的低声对左道说:
“左兄弟,这些内容都将没有档桉记录,未来你若是有出入物资的特别需要,我们也会采用相同办法,而局长这边给我的底线是——
“希望左兄弟这边,在事情完全爆发后,我们彼此共同携手未来。”
朝凪像个双面特工一般说道。
他将自己的立场,摆回南部事务署长这边,顺手卖了他的直属上司。
朝凪盯着左道的面庞,试图找出细微的表情。
最终,左道露出微笑,抬臂伸手:
“合作愉快。”
朝凪用力地握住左道的手:
“那我先回去复命了。”
“慢走。”左道同意,旋即抽手。
他目送对方离开,身子仍然未动。
朝凪离开不到两分钟,房门再次敲响。
走进来的是温成业,他手中还拿着一瓶酒。
前面离开的时候,他带走了那瓶酒。
现在的他,将这瓶酒递给左道。
他看左道接过端详,温成业语气缓和的介绍道:
“左调员,这是我们西山的一些特产,这种酒较少对外售卖,入口醇香,绵柔顺喉,度数虽然大,却不会上头,且听一些专家说,它还有温养身体的功效,是个送给朋友与长辈的不二之选。”
听着温成业不谈公事的内容,左道明白了其中意思:
“是个很不错的礼品,往后在外面碰上朋友,或者回来给长辈,都可以选择这个,我也不用费心礼品问题了。
“听我一个朋友说,不日他会来到西山市,届时就得麻烦温厅长帮我介绍下卖家,让他带点礼品回去。”
温成业闪过笑意,认真应道:
“自然,温某随时恭候。”
左道与温成业同样握手,俩人的力度都很用力,他说道:
“左某便先行回去,两日内会离开,没有意外的话。”
温成业热情回答:
“一路顺风,左调员出发前一定能得到后续进展。
“回来时记得联系我,我们有空一起喝酒。”
左道微笑如故,那一时间,他们就像亲兄弟般,聊着家长里短。
西山一行,他与西山方面的部门达成了友好的氛围。
出离境内,左道将不是身家性命完全依托于他人的处境。
而距离出发前,左道与艾尔莎只剩下最后一个...
或者说原本只该做的一件事——
待左道走后,温成业的笑容收敛。
他走到角落旁,看着昏迷的苏有生和吉晓芳,一手一个,抓着出去。
.......
另外一边。
艾尔莎双手插在衣兜里面,正在看着出站的人。
她不时会看下手机,里面有一个人的照片。
艾尔莎认真地寻找目标对象。
她与左道认识不久,但自打签下那份东西,左道与她的交流不再有太多掩饰,每天都会在空闲时间,互相交流着前往巴哈姆特的行动计划。
因此艾尔莎能发现,这位看着年纪不大的左道先生,在行事与考虑方面,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甚至对方的存在,艾尔莎有时会觉得薛爷爷所给的注意事项,以及相关文件和交代,都是多余的存在,除了支援清单——
而左道的行事风格并非故作老辣,是那种已经经历过类似事情不知多少回的人,才会有的那种思考方向。
在她的脑海中,类似打游戏的专业玩家,对每一周目都了如指掌。
这种感觉很奇怪,不过艾尔莎知道一点,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此行的安全性,故而她默默支持,搭配着香草冰激凌一起吃下去,谁也不告诉。
现在的她状态并不好,新生的自己会受到曾经的自己的记忆所影响,还有一些她所不理解的仇恨、执念、责任等情绪,这让现在的艾尔莎有时候挺苦恼的。
只感觉人活着真累,真复杂。
胡思乱想间,艾尔莎瞬间回神。
因为她看见了目标人物。
那是一位清瘦的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面色与皮肤的苍白加上不时的咳嗽,可以看得出对方的身体并不好,他穿着一件夹克,头顶着一个灰白色编制的报童帽。
艾尔莎向着对方走过去,那男人也发现了她。
“徐曲先生你好,左道先生有些事务要处理,他让我接你。”
看着可可爱爱的艾尔莎,徐曲轻轻咳嗽一声半跪下来:
“您应该就是艾尔莎女士,辛苦您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