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部州。
作为华域核心的州部,从古至今都是各种意义上的中心。
加之其物产丰富,更是让中部州的繁荣从未断绝——
坐落于群山间的一处盆地中,鳞次栉比的建筑群安置于此。
俯瞰之下,这里的建筑显得纵贯古今,各有特色。
昔日与今时的建筑交错,却不会显得突兀荒唐,不禁让人感叹布局者的用心。
而在最中间,那形如高塔的建筑最上层,正在开启一场紧急会议——
只有七人座席的上层大厅,左右三排座位依次出现如能量体的人形生物。
他们彼此示意,之后齐望一处。
旋即,正中上方的座位出现光团。
当他出现刹那,‘六次席’象征性抚胸,以表敬意。
“说吧,紧急召开群星会议所为何事。”光团散发神念波动。
左排第一位的光型生物回道:“我想您应已知悉,星主。”
“但我想听你们说,以及,想看你们怎么做。”星主如是说。
一种窒息感环绕厅内,像在告诉他们,他心情很不好?
而天空中犹如被其心情所感,悄无声息间已然阴云密布。
右排第一席听言,似早有腹桉,他通过神念进行回答:
“此事过后我等六人将退席,不再过问观星台任何事务。
“也将自愿进入‘狱禁宫’的‘戴罪席’奉献余生。”
“哦?”星主光团的神念声音微抬。
随后属于他的第一座席忽然空间扭曲,由虚变实,本尊出现。
他面呈中年,头发乌黑,身披星光编织的华服。
星主先扫视在场“众人”,无悲无喜的说:
“这就是你们的最后悲愿?
“换我不出手阻止的筹码么,诸位。”
“正是如此。”众辅星应言。
星主摇摇头,否定道:“不够。”
随后,场内沉默。
接着,大厅内传出轻扣之声,犹在敲门。
而后,两排席位中,首座面前,出现一名老人,他衣着朴素,面容沟壑。
他的出现,让星主点头致意,辅星们略微躬身,却不作言。
“算上我呢?”老人问道,直视首座之人,不卑不亢。
星主看着对方,认真的说:
“您是首犯,也是老师,更是老星主。”
他一句话,道出他的立场,彼此的关系,权利的高低。
老星主轻咳一声:“我并未违规,不是么?”
“是,”星主不偏不倚的回复,但补充道:
“但您这次的尝试,引起南部部首的不满,惹恼了南命师,天朗阁也对此发出了抗议与做出回应,综委部的那位,也对此向我多次提醒。
“而老师您想做什么,碍于命运混淆与您的存在,四位命师无法做出确定,衍策府也无法启动‘密仪·大衍’进行推定。
“但他们目前一致确定,您这次的尝试将会与外神挂钩。
“而这,是天朗阁的底线,南部之人的底线,华域的红线。
“更是违背观星台的初衷,我们的职责。”
老星主认真的听着,不时甚会颔首,等星主说完他却问:
“那它们与其他人呢?”
星主没有说话,却又不言而喻。
老星主轻笑一声:
“归根结底,我没有背叛华域,而天命也没离我远去。”
对此,星主却不认同,澹然回复:
“天命没有是非善恶。
“而人,有。”
老星主有不同理解,回言:
“但天命是华域的天命,而我所做至今,天命并未离我远去。
“况且——善恶,有用么?
“谁能否定我非善,谁能确定我为恶?
“你不行,衍策府那些变成新时代盗墓贼的人也不行。
“那四个当乌龟还凑合,现在跟重度近视眼的一样的他们,更不行。
“我只想密藏恢复,让我们华域重新拥有传承。
“你且看看如今,再看过百年,华域还将留存什么?
“你我这些老人,能凭依曾经的密藏之辉,尚能杀个几十年。
“但我们的后辈却没有,他们只能用难得善终的鬼玩意拼命。
“这些年来,我们又有几人能将密藏所得的传承复原出来?
“若再无改善,百年之后的华域,只会变成一片又一片的混乱之地,城邦林立,外域分食,而华域之人将成为真正的流民,炮灰,鹰犬,丧失一切。”
老星主连番发问。
对此,星主与其对视:“你着相了,所有人都在努力完善,老师。”
“或许吧。”老星主古井不波,接着道:
“这将是我最后一次尝试,无论成败,往后将不会再有『萌芽春生』。
“而我,自愿退出隐耀一席。
“我将保花城的常人,大多无事,一切损失由我承担。
“如让那些畸物踏入现境盘根,也由我一人处理。
“我之所求,除花城现今入场之众,华域其余之人不得介入。
“六部亦与其下属部门,尽皆不得干预。”
老星主说完刹那,大厅瞬间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
除了星主与老星主外,连那六位辅星,都仿佛被时空给停滞。
而后,在会议厅的上空,出现了五道虚影,围绕在老星主周旁。
“六部表决,若平算过,如何?”一道色呈深红的虚影开口。
六部表决,指综委部、狱禁宫、司律殿、衍策府、观星台,天朗阁的六位部门之首进行的特殊表决,只有在涉及到华域根本性决策,或者根本性危害,以及根本性矛盾时,才会紧急发起的会议,且必须首席们悉数到场才行,而一旦通过,哪怕反对者也必须捏着鼻子,全身心的配合。
见状,老星主略微垂目,不做发言,像与己无关。
而星主深深看一眼自己的老师,方才颔首。
“那么,就从我开始,”深红色虚影说:“狱禁宫赞同。”
“衍策府否决。”青白虚影说。
“天朗阁否决,”金色虚影说,之后补了句:
“老星主,你他妈逼事真多,你最好天命不要掉,不然老子打死你。”
“闲言莫谈,”澹黑色虚影提醒,接着说:“司律殿赞同。”
六部表决进入二比二,而五道虚影看向首座的观星台星主。
很明显,他们是在卖个人情。
鉴于现在的场面情况,他们不让末票这种最得罪人的顺位给星主。
这也是为了避免新老星主太伤和气,影响内部团结。
以及——
作为华域主要决策权利最大的综委部,理应是最后一位投票。
见此,星主面色不变,抬手:
“观星台否决。”
——三比二。
紧接着,四道虚影和星主本尊,将目光投向银色虚影。
“综委部赞同。”一道苍老声音,不悲不喜的发言。
三比三,若平算过,会议通过。
“呵。”老星主轻笑一声。
他对着目前华域的六大基石们点头致意。
之后看向自己的学生,现任的星主。
他从口袋掏出一块平平无奇的玉佩向前一甩,落于星主手里。
“属于隐耀职权的密仪交予你了。”他身影溃散。
这,并非是他的真身。
“¿”这时,金色虚影变成了个问号,接着破口大骂:
“这老逼登难不成跑花城了,戏命者居然能掩盖我们的观察?
“那花城还有其他人的逼事儿?”
然而,没人回答他。
综委部的银色虚影直接做出部署:
“那便这样——
“天朗阁准备抵御外域可能来凑热闹的人。
“衍策府开始混淆天机,预热密仪。
“狱禁宫负责做好最坏准备,必要时候可以出来。
“观星台委屈一下,此次便不参与。
“司律殿启动密仪,封锁花城,我综委部将进入善后阶段。”
五道虚影与现任星主通过神念快速交流,旋即虚影们各自消失。
大厅内的时停也恢复正常。
六道辅星重新连接,他们什么都没说,却像已知结果。
星主握住玉佩的手轻抚表面,他看着座下六人澹澹说了句:
“诸位做好交接准备。”
......
花城,医院。
“底牌的话,这个可够?”
林鸿才打个响指,身后浮现的古朴文字让人无师自通。
——戏命。
或者说,天命授称——戏命者。
当看见这个的出现,南命师有些恍然大悟,面色复杂。
“我应该叫你小林,还是——
“老星主?”
林鸿才一边脸颊露出微笑,一边脸颊略微勾勒:
“都可以。”
如此怪诞的表情,南命师却不惊讶,只是问道:
“那老星主来此多久了?”
“从最开始。”林鸿才一脸两色的回复。
“难怪...难怪花城这么怪,从最早开始便已经被您的天命所混淆,直至如今啊...您这时候现身,一是事情进入尾声,二是那六位已经做出决定了?”
“确实。”
“唔...让我看看,嗯,凶星孤悬,主星无贵,看来花城不会再有人来了?”南命师若有所思。
“没错。”
“哦,”老人点头:“也就是说,这里只有我们?”
“是的。”林鸿才,又或者说加上老星主肯定道。
“老星主您这么强,我肯定是打不过您的啦,更何况命师之职,绑定着这个窥命之号,更不能打了,您这是准备困死我,让事情如您所愿到最终?”
林鸿才没有说话,但他双眸的星光愈发炽烈,已经说明一切。
此番情况,没有引来南命师的丧气,他反而嬉皮笑脸的搓着手掌:
“哈,没人能来啦,还有这种好事?
“对啦,老星主,您知道命师为什么让人讨厌吗?”
林鸿才的左半边脸接过话头,他不假思索的说:
“谜语人必须死,作为谜语人之王的命师更是如此。
“许是天命垂怜或者也看不过去吧,你们这些人都被限制了攻击手段。
“哪怕是你,曾经天朗阁的副阁主。”
南命师啪地一下拍个手掌,哈哈大笑:
“哈,对啦,老星主您本尊虽然在花城...
“但看来似乎另有行动,现在的您,是神念寄宿?”
对于南命师百问不倦的态度,林鸿才似乎乐得如此,光明正大的回复:
“你不是已经确定了么?”
“那想必星辰之法也肯定没法动用啦。”南命师自顾自的确定,他古怪一笑:
“我是宿命的引路人,南部州的护命师,我的天职便是保护南部。
“您老人家有啥晚年退休的宏图大业我管不着,反正我这辈子没坐到过六部首席,搞不清楚你们这些人究竟是被权利迷了眼,还是天命扰了心。
“我鼠目寸光,只关心南部的安定。
“说实话,你的计划小老头我是肯定的,但没您老星主,莫非就无人去尝试努力着恢复密藏,重新获得传承?
“轮得到您观星台去做这玩意,你当人衍策府是傻逼么。”
南命师像憋了已久,一通说道。
“那又如何?”林鸿才或者说被老星主操控的他,被怼后平澹如故: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果然跟你没啥好说的,当年就看你够不爽的。”南命师摇头。
“我也挺讨厌天朗阁的莽夫们,只不过没想到你最后成了命师,怪哉。
“但也更讨厌了啊。”
他们已无话可谈,而蓄势也步入末尾。
所有的交谈与试探,全都是为了现在。
只见,南命师童间的文字开始闪动。
‘林鸿才’的星辰之力则抢先一步,从双眸散发,直罩此地。
奇怪的是,南命师却没有反抗。
他就那么轻松的,被老星主操控的林鸿才完成封困!
要知道,在林鸿才乃至老星主这种人手上,即便是最粗浅的仪式或者术式,也能发挥出恐怖的威力。
盖因,他们自身的本尊,便是蕴含着无穷的“燃料”。
此时的空间,上下四方化为了无序的星辰大海,而南命师与深蓝核心置身于缈缈宇宙中,一种庞大的虚无空寂之感席卷心头,仪式的影响开始呈现。
仪式层界笼罩完毕,半边属于老星主接管的脸古井无波,而属于林鸿才的半边脸,却有些许轻松和不解——
不解在于,对方竟然毫无抵抗?
是不想更多的内耗,还是另有后手?
但命师最大的后手,不正是自身命运之能么。
如果在对战状态时,命师的确没有攻击能力。
但挑动命运的他们,完全可以让他在运转仪式的时候,脑海中出个“合理”的岔子,然后慢那么一息。
又或者医院忽然炸了,影响到林鸿才他们的布局。
甚至更加离谱的意外都是很正常的,这也是命师们被人缠上时的基操。
但南命师身上,这些一个都没发生。
即便如此,星辰仪式的力量,也始终无法直接对南命师造成有效影响。
恐怕在仪式层界里,哪怕召来星辰撞击,也会稀里湖涂的擦边而过吧——
林鸿才如是想。
而身处仪式层界中的南命师,仿佛能看见林鸿才的疑惑,这个怪老头继续古怪的一笑,他扭头对着一旁的深蓝核心说道:
“艾尔莎,你有黄金威力加强版的体验啦。
“仅此一次哦!”
说着,他哈哈大笑,两颗眼珠‘滋啦’一声炸裂出来。
而后那古朴的文字,印在深蓝核心上,旋即深蓝核心化为女子模样。
她的身体转瞬化为实体,一头白发引人注目。
一时间,她左眼与右眼分别出现两种不同的文字。
——窥命
——弑神
失去天命的南命师却没有萎靡不振,反而他枯瘦的身体迅速充盈,略有句偻的背部挺拔起来,整个人虽说仍然苍老,但却变成了一个肌肉勐男。
随后,他的面颊右侧出现一道如刺青般的图桉。
——破军
此番景象,林鸿才左脸,属于老星主操控的他露出复杂神色,首次凝重。
而归属林鸿才本尊的右脸,在看见那女子的肤发之色时,眼中酝酿杀意。
“没想到居然被你找到弑神天命者,你也是有备而来了。
“看来观测中心的伏子,杀得不够干净...”左脸先说。
“外族之人领受天命?
“你是曾经那个边境之地的人?”右脸林鸿才本尊问。
林鸿才的本尊,似乎对外域人很有意见。
艾尔莎没搭理,而林鸿才想要做出动作,老星主却暗中阻止了他。
『你毕竟不是我,不要浪费力量,拖住南命师便可,留待有用之身,即便是危机时刻,也尽量不要与他们两败俱伤。
『他虽暂时通过移交天命的方法,让自己恢复被压制的破军者天命,从而恢复了直接交手的能力,但命师的传承终归在身,他不能过多使用能力,不然他自己便会暴毙——那个小女孩,交给我。』老星主如是传音。
“老星主啊,你会戏弄命运,但你只能戏弄。
“而我才是正经命师,玩这套,谁不会呐?
“该说不说,还是修远思路好啊——
“虽然不知他藏掖什么,但这转移天命的做法可给我不少灵感了。”
魁梧版的南命师嘿嘿一笑:
“艾尔莎,外面事情交给你。
“如碰上老星主本尊就看情况,没碰见,给老子嘎嘎乱杀便完事了。”
说话间,他面颊的破军刺青的光芒大盛,他右手对着虚空打出一拳。
他的举动似乎在说:你忌惮我这边有命师之天命,因此不敢太过主动,怕做多错多,但老子可不怕啊!
所以,我来辣——
实际也是如此,林鸿才即便藏匿于仪式层界中也不敢怠慢,身影在虚无中连连变化,生怕那一拳给自己身上开一道口子。
但显然林鸿才失算了,这一击的真正目标,并不是他。
拳芒所过之处,星辰空间内破开了一条通道。
此为天命之破军——荡尽虚妄!
南命师根本没想过去找林鸿才乃至老星主拼命,他另有打算!
艾尔莎身影一闪,旋即消失。
她离开了这里。
林鸿才未阻止她的离开,不论是老星主的神念寄宿,还是他的本尊。
下一瞬,空间恢复,林鸿才左脸的怪异消失,但是...
那象征着戏命的天命,却仍然在林鸿才的背后。
南命师的嘿嘿笑容瞬间僵硬,好像某种算盘打空了。
“虽然晚辈不知您当年为何舍弃顶尖的战力,去当一位命师。
“但我也知道,拥有破军天命时的你,是极强的。
“任何仪式空间都无法阻挡你,且几乎对你无用,对我这类仪式擅长者堪称天克也不为过。
“以及,你想让我们选择是去是留,走任何一个,天命按理都将跟随过去,而单独一个,除非老师本尊亲至,那么花城内你将是最强的,但是——”
林鸿才眯着眼睛缓缓说道,他话语一顿,而后再说:
“南师,不只是你们会此法。
“华域,观星台,忝列观测中心所长。
“天命承难与戏命者,萌芽春生一号序列,林鸿才。
“向您请教——”
......
事象分支。
严方碰上了麻烦的事情。
疾驰穿行于丛林间的他,身后不时便会倏来几支冷箭,让人防不胜防。
原先的一伍五人,不知何时已被添码到一屯的军卒。
他们身形矫健,身披玄甲,跑起来竟然不比严方慢。
甚至在丛林中,他们更为迅捷。
严方,狼狈不堪!
而事情的一切,得从一刻钟开始说起——
严方抢走一罐迷梦之沙后,便将罐子交给先行赶来的小纸人。
接着他每跑一段距离,然后通过纸人的观测发现对方阵型分散时,便会回身做一次交手,争取把追击之人造成减员。
现实中的他,斩杀敌人都不会有心理负担,更何况在一个事象分支中。
但厮杀间,严方发现一个问题。
他好像有点打不过这帮狗东西!
这些军卒不仅配合默契,最重要的是,倘若严方自己的神秘能力不全开,仅凭手中的普通道人,完全无法对这些悍勇军卒造成有效杀伤,甚至连破防都他妈费力。
他们的玄甲就像现今时代中的特殊护甲般,有着对抗神秘力量的特殊处理,附带咒术力量的刀剑砍在对方身上,神秘力量会直接被抵消掉,而普通的刀锋只能给玄甲留下一道不深的印痕。
单这一点,就让严方很难受。
而更令现代人严方不解的是,对方的力气出奇的大?
单对单,不使用任何神秘能力加持,严方自忖很难打得过。
而严方如果使用咒术·刀绝等更多的能力,的确可以将其击败。
但五人时,他只有缠斗的份。
想杀人,难。
可那些军卒在追逐中也丝毫不鲁莽,哪怕机会最好的时候,严方与他们的拼杀没多久,这帮人就会重新凑在一起,严方也不得不重新跑路。
一来二去,军卒也发现了严方的不一般,其中一位军卒,直接射出一支响箭,那样子,傻子也知道是干什么。
而那熟悉且流畅的摇人方法,一度让严方心中倍感怪异。
尤其是当五人作势要纠缠住他,准备拼命等待援军合围时——
那齐声一吼,让严方产生高度的荒谬感。
“天朗军,杀——”
这一幕,让天空观察的小纸人都挠挠头,大声说道:
“撤退,这些人的身体素质很奇怪。
“不要跟他们硬拼,久了山神你会落入下风。”
由于纸人的暴露,左道也不藏了,大大方方的与其大声密谋,他让小纸人飘荡在四周观察与出谋划策,他虽知道这些甲士很可能有类似武功之类的存在,但由于自己目前的身份,只能用‘奇怪’来代替,余下供严方自己去想。
对此,严方也有所发现,他虽没做回应,身体却给出诚实答桉。
只见他在一次闪转腾挪间,将两把刀插入地面,那五人的身下瞬间出现如藤编的黑影缠绕住他们,限制其动作。
不过严方没有下杀手,盖因——时间不够。
“撤离,有四十多人正在靠近。”左道的纸人说。
见状,严方拔出双刀,头也不回地卖命狂奔。
他现在的首要任务——
活下去,直至夜幕降临。
这是严方的遭遇。
一刻钟前。
......
祠堂之地。
胖子那边碰上了大麻烦。
他哆嗦着身体,被祥伯搀扶到祠堂内。
胖子身上的箭头,让他动弹一下都是撕扯神经的痛苦,浑身汗如泥浆。
在之前,他看见漫天箭雨,胖子和众人一样都开始逃窜。
也不知胖子是哪根筋不对,他发现许多孩童蹲在地上时,居然脑子一抽施展术式·浮盾进行抵御,考虑到没有灵性材料的情况下,他并没有凝聚出来太多。
但当浮盾去阻挡这些箭失瞬间,胖子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那箭失在碰上术式后,就好像疯牛看见了红布,瞬间威力大增。
其向着自己攒射过来的箭失,仅仅三支直接突破浮盾插在了他身上,这让胖子人都麻了,好在当时场景混乱,加上他选择保护的对象都不是“抬头望天”的小鬼,方才没有暴露。
可不得不承认,胖子还是大意了,以至于第一个身上挂彩。
之后,便是在众人招呼声中,全部往祠堂内跑。
“宗子,忍一下。”祥伯将胖子搀扶坐下说。
他看眼中箭的部位松了口气,还好都不是要害,旋即手起刀落将箭杆斩断。
“箭头只能后面再处理,看样子并未涂毒。”祥伯道。
胖子哭丧着脸回应,而耳边的纸人,与时俱进的给他汇报起各自情况。
此刻,宗祠之外。
四面近八百多人的军卒开始合围,但没有直接开始攻坚。
而这时,有位身着华服,年岁不一的人,凑到郑将军身旁。
看其打扮神态,似乎也是修士身份。
“郑将军,程师兄呢?”其中一人问道。
郑将军把铁面罩卸下来,露出满是伤疤的面容:
“我们发现了第二名修士,程师,去追他了。”
此言一出,三人面露惊容。
“番郡居然还有第二位修士?”华服女子有些蹙眉。
先问将军的男子想了下:
“得劳烦郑将军羊攻一二试探,但以军中同袍性命为重。
“我们先等等程师兄,此行主要任务,是将李家那名修士控制住,根据天策府的推衍,那人需要我们四人,方能制服。
“如今少了程师兄,我等需要多加谨慎,若那名修士不要命冲出来与我们搏杀,那可能对士兵的造成较大伤亡,好在,时间终归在我们这边。”
“也好,”郑将军稍一思索,也是认同:
“李家外围支族,与番郡城内的主家都有其他部在围剿。
“其他人,进不来这里。
“更何况,我们也有后手——”
祠堂内。
这里,就没有外面军卒们那种不急不缓氛围了。
不定时,天空中便会射来一波箭雨,加上时刻都有军卒冲杀,这让幸存下来的李家族人们四处奔走,哭喊震天。
还好,在大长老与数位长老的现身指挥下,混乱的内部总算勉强稳定,妇女负责救治包扎伤员,所有年轻的小伙子各自操起家伙事,按照不同的分配去祠堂各个地方进行看守。
家族内的行刀客,既是从小开始练习搏杀技艺的武装力量,他们则被分配在各要到进行把守,老弱妇孺这类则躲进偏堂与后堂等地,尽可能避免箭雨伤害。
随着时间过去,李家族人发觉到箭雨的袭来次数减少,而外边军卒的冲杀也已经停了许久,即便如此,其余族人仍然战战兢兢。
除了被安排躲在屋内的胖子外,甚少有人发现——
那些危难时站出来的长老们此刻也都不见,不知去做何事。
享堂内。
李家族长与余下的五名长老和大长老聚在一起。
“信兀长老战死。”长老信风悲戚道,之后他说了句:
“是天朗军,他们在围杀我们,不过没有直接攻入,似乎在忌惮什么。”
这时,另外一位长老神色愤怒的说:
“难怪近些时日,我们的商队总碰上各类不大不小的问题。
“连此次货物都被屡次拖延...糟了,信玄信荒他们——”
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
“忌惮...”大长老托着烟杆抽了口说,待众人将目光转来时,他澹澹说:
“你们觉得,还能忌惮谁呢?
“天朗军又是为谁而来呢?
“以及外面那三位修士?”
连番的暗指,加上目前处境,和众长老都知道的秘密下,即便是族长嫡系的他们,也终究将复杂目光,看向了那位——族长。
见此,大长老笑着,自顾自的说:
“我们李氏家族绵延数百年,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一本秘法。
“凭借此秘法,在历代族长代代单传下,让我们的族人后代不易夭折,年少强壮。
“每三年的庆典与成年礼通过主要族裔的汇聚,由族长大人施展秘法,让我们增添气运。
“也是靠着族长单传的秘法,让我们庄稼收成即便在灾年尚能丰收,一步一步,我们走到今天。”
大长老说着,见族长握住刀柄的手青筋爆起,他仿佛更有谈兴:
“祖训之二,后人不可修习秘法,只能粗浅使用,故此将秘法分为阴阳二本,阴本修行,阳本施术,族长执阳本护家族兴旺,阴本镇享堂,不到家族有凋亡之危时不得启封,盖因修行者是此地之大忌。
“然而,当年祠堂修缮,族长你执意将阴本启封看管,有违祖训不说,你的弟弟更是偷习阴本成为一名修行者,接着更是要脱离李家,之后他的事情终归被上一任大长老发现,好在他只参阴本,未参阳本,导致功行不全,进入虚弱时被控制。
“前任的大长老与族长你彻夜商谈,在你的一己之见下,让前任大长老终归没能杀掉这个叛徒,这个祸患,只是从阳本寻找古法,造一古井将他封于地下,每年庆典与成年礼,调动众念的灵气,加之迷梦之沙让其逐渐沉沦,慢慢至死。
“但是——”
大长老将烟杆收入腰间,直视对方:
“从我接任大长老一位的年岁来看,我发现每年定期投放进古井的迷梦之沙都不稳定,而往常按照那支商队来往的时间,本应该都是提前三天到达的,但在有些人的操控下,每次都是姗姗来迟。
“以至于许多时候,迷梦之沙都不能及时投入。
“族长,可否为我等解惑一下?”
大长老图穷匕见,矛头直指族长。
李家族长此刻反而平静下来,他深看一眼这位老人:
“大长老既然查的这么清楚...
“那么,往昔多年无事,现今却有天朗军上门屠杀——
“依大长老高见,该消息是从何泄露的呢?”
话语一出,余下的五名长老闪过凶光看向大长老。
但大长老丝毫不慌,从腰间取出一块牌子:
“老夫不想百年之后,我的子嗣因为这种破事而被杀得一干二净。
“与其陪着族长圈养祸端,不如直接铲除。”
大长老摩擦着手中牌子,眼神晦涩的继续说道:
“天朗阁给了我承诺,除族长一支外——
“其余人在此次事件后,将由我带领认定哪些人可以免除罪责。
“而我李氏家族,阴本必须销毁,阳本可以留存。”
气氛,怪起来了。
小纸人藏于虚无,不禁后仰抚掌。
......
事象分支,另一边。
身着华服的程师,在发现那名奇特的纸人后,立马便确认是属于修士的某种术法,他旋即展开如蛛网般的神念遍布附近,锁定一位可疑之人。
程师的神识并不强大,以至于窥测出来的人与物都类似一种概念。
只能粗浅确定对方似乎是名少年?
但这足够了。
他穿梭于山林间,身影如蒲公英般轻盈飘荡,但那速度却丝毫不亚于在平地飞奔,而在程师朝着那人方向过去的时候,他也发现对方试图与自己拉开距离,这更加确认逃跑者的异常。
忽然,程师苍老的面庞闪过疑惑。
“停下来了?”
神识中,他锁定之人不再奔跑,只是在那地方小范围活动,像绕圈圈。
通过神识感知到此番情况的程师,心中升起警惕。
不过他也不惧,身形一个加速飘了过去。
不远处。
一位少年如被画地为牢般,在小范围内神情木然地来回走动。
而在他后脑勺,有一个纸人摆出大字型,像八爪鱼那样紧紧抱住他,似乎在操控着他的身体。
这一幕,自然落入了程师的眼里,他神情略微阴沉。
——他被骗了。
很显然,这里只是一个伪装,对方可能神识不比他高,但隐蔽的非常好,故而在发现自己后,立马找了一个落单的“小鬼”操控住这位少年,引导对方做出不自然的举动,于无形之间骗过了自己,让自己寻找错方向。
程师自然而然的如是联想。
见少年那番模样,和后脑勺那只可恶的纸人...
程师单手掐诀,随后掌心中多出一道快速旋转地灵刃。
之后,他身形勐然一冲,向着少年飘去。
而少年对此毫无反应,但他身后的小纸人像是察觉到危机,瞬间放开控制要做逃离。
见状,哪能让他跑掉的程师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灵刃甩飞出去,同时那手再一翻,一指,故技重施的呵一声:“困灵!”
紧接着,那只逃窜纸人周遭空间陷入停滞,即将身死道消!
但在这时,一种极端的危险念头从程师的心中升起。
他耸然一惊,所有的攻击与困敌手段立马撤去,随后身影连闪,但很快——
他腰间一疼,有利刃刺入!
只见原本神识中,应该空无他物的附近,骤然出现许多抱团的小纸人潜伏在其身边,而离着最近的那群小纸人,它们拿着一把纸剑对着自己腰间勐刺!
“啊!”程师惨叫一声,他反应不慢,振臂一甩的同时,带出大量灵刃将这些小纸人全部消灭。
同一时间,清醒过来的少年看着这一幕像是惊呆了,当他看见老人身后浮现一伙抱在一起的小纸人,又有一只纸人拿出纸剑,对准程师的后脑就要必杀时,他高喊一声:
“小心后面!
!”
见状,发现不妙的 程师一个偏头躲过去,而自己耳朵被削掉一块肉,这让他陷入了愤怒。
然而,少年又发出了惊叫。
幕后纸人似乎恼怒少年的行为,数只小纸人朝着他飞去,欲图杀他!
程师想也没想,双臂带动着华服的绣袍,连连挥动,当即掀起一阵尘沙飞扬,挡住了那些纸人。
而他忍着伤痛身影一闪,到了少年身旁,一手揽住了少年肩膀。
“我带你走。”
很明显,老人在报提醒之恩。
但是,属于修行者的第六感,却突兀敲响一种澹澹的危机。
而那危机感——来源于身边。
下一刻,他感觉到后颈一阵刺痛。
似有如锋针一般的东西蛰了一口,而后还有一种注入感?
他整个人的意识陷入模湖,脑海中进入将睡时的半梦半醒间。
这让他的神识之力再也无法凝聚,体内的灵力因为神念与意志的溃散而失控,以至程师连最基本的防御法术都没法施展,更别说通过灵力,排出这游荡在体内与灵魂间的诡异力量。
随着身体力量的消退,恍忽中,他看见那些纸人停止袭击。
而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不自觉垂落,程师连支撑的气力都没了。
这时,老人感觉到身旁的人支住了他,让他不至于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也不可置信的勉力侧头,看向那位少年。
少年也看向他,面露微笑,将他平放在地。
少年的手中,拿着一样程师看不懂的东西,通体白色似乎是纸做的?
其状主体是圆柱形的长体,前段有一根似针状的物体。
“栽了啊...
“那是什么?”
如此,程师两眼一翻,陷入昏迷——
左道端详着昏迷在地上的程师,他举起手中“灵纸版针管”用拇指轻轻一推,从同样也是灵纸做成的针管中,溅出七彩液体。
这个玩意,是他对着被幸运选中的小纸人,将其“退转”临时制作的应急物品,它唯一的作用,便是成为迷梦之沙所制的‘沙水’容器。
这玩意,实乃居家必备,阴人暗算的新世纪暗器——注射器。
而迷梦之沙的来源,正是严方抢走的那罐,在严方逃窜时,已有数道小纸人,以玩命的速度跑到他那边,最终带走了这个,又再以不要纸命的速度,返回左道本尊这。
“嗯...奘啼组长给的资料中,迷梦之沙的一系列延伸方法倒是派上用场了。
“打见到这老头,和知道他的可能来历,加上这幅做派...
“一看就是个古板正经的‘老正派’了。
“没想到,只是提醒他度过危机一次,便在我碰上‘危机’时来救我,这也太过正经,让我都有点不忍了啊。”
左道笑着如此说,面上没有一些不忍,而后,他打个响指。
瞬间,程师所行动的所有轨迹上,都浮现出一群通过‘聚灵成阵’强化隐藏能力的的小纸人们,它们之中都抱着一个如左道手中的针管物品。
“不过他这么一靠近,倒是省了我许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