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一阵唢呐声,苏久儿抬眼望去,是出殡的人。
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燕钧,一身白衣,头发凌乱,下巴上冒着胡茬,看起来不知有几天没有梳洗收拾。
此时的燕钧双眼无神,只默默地捧着手中的黑匣子,机械般地朝前走,宛如行尸走肉。
苏久儿没有上前,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燕钧从她面前经过,走向城外。
在棺椁来到她面前时,苏久儿轻声喊了一声,“燕姐姐”,鬼使神差般的融到了队伍中间,跟着一起去了城外。
帝渊一直跟着她,用力握着她的手。
青柏和花灵站在原地面面相觑,最终默契地走在了队伍的最后。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一行人来到一片宽阔的山野间停了下来,远处已经准备好了坑葬,只待将棺椁放进去。
八个成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放好时候,燕钧突然出声,“把棺材打开。”
众人全部愣在了原地,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揭棺,可是对死者的大不敬。
然而燕钧坚持这样做,其他人又奈何不得,只得将棺材上的钉子取下,挪动棺材盖。
苏久儿早已经怒火中烧,这个燕钧,他姐姐下葬之日,都不舍得以真面目示人,如今却还要掀王姐姐的棺材盖,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住手!”
除了燕钧,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苏久儿。
苏久儿拂掉帝渊的手,越过人群,径直来到燕钧身后。
燕钧并没有转身看她,他的视线,一直在棺材里的燕雪柔身上。
“她为了救你,嫁给了杜安民。十年的时间,让你利用杜安民的权势蒸蒸日上,在安堂郡无法无天。在我看来,她对你,已经仁至义尽。”
“可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不仅用了她最厌恶的毒花招揽生意,还在她一再叮嘱之下杀了人,现在更是连死都不让她安生。”
“燕钧,这就是你的爱吗?!”
苏久儿声音不大,因为她知道,燕雪柔定然不想让他人议论燕钧,但她的话足够让燕钧听见。
燕钧久久没有回应,他只是看着燕雪柔苍白的脸色,神色恍忽,彷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
从前,那个只有他和姐姐相依为命的日子。
“姐姐,你别怕,我来陪你了……”
燕钧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刀,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的时候,勐然扎向了自己的心脏,“噗呲”一声,利刃刺破皮肉,汩汩鲜血汹涌而下。
苏久儿只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其他动作。
燕钧会陪着一起死,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没有想到,燕钧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尽。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燕钧将心口处的短刀拔去,扔在了地上。
没有了利刃的阻挡,鲜血流的更快,燕钧的脸色又惨白了几分。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苏久儿,扯扯嘴角,模湖地说了一句“谢谢”,随后像一片无依无靠的树叶,飘然向后倒去,落在了棺材里,躺到燕雪柔的身边。
姐姐,其实,我们是亲姐弟,是我骗了你。
只是我从小便喜欢你,长大之后,这份感情更是变质了,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唯一。
上穷碧落下黄泉,姐姐在哪儿,我就跟到哪儿。
燕钧眼神缱绻,一眨不眨地盯着燕雪柔惨白的侧脸,嘴角勾起一抹真心的笑意,缓缓闭上了眼。
姐姐,前路漫漫,你要等等我……
*
久儿妹妹,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和你告别。
认识你,是我此生之幸,和你相处的这段时日,是我活的最通透的一段时光。
我似乎找到了以前的自己,以前那个对未来充满无限美好憧憬的自己。
至于燕钧,我知道妹妹已经在为我想办法了,可是我清楚,一切不过只是徒劳。
这段畸形的爱,应该要随着我的生命终止而结束,而这样的结果,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燕雪柔。
信里的内容并不完整,苏久儿能够想象到,燕雪柔在写下这封信时,改了一次又一次,又是带着怎样的勇气选择吞金而亡。
苏久儿将信折叠好,放在怀里,又看向天边的彩霞,无声言道:“燕姐姐,愿你来世人生坦荡,活得潇洒自在。”
*
帝渊写了封信送往京城,命寥世冠在上朝时直接宣布,任命前年的新科状元为安堂郡新任城主。
一行人回了常堰府,恰巧碰上正在酒楼里等菜的汤尤和提前回来的帝朔。
“七王爷,汤大人,好生自在啊!”
帝朔和汤尤十分默契地一同扭头看过去,在看到苏久儿一行人时,眼中倏然放出亮光。
“皇兄,苏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
帝朔直接站起身,就要给帝渊一个大大的拥抱,还好帝渊躲得及时,拉着苏久儿毫不客气地坐下。
这拥抱帝渊自认为没有福气享受,于是十分大度地给了青柏。
青柏被抱了个满怀,霎时蒙在了原地,双手紧紧握住,颇有些不知所措。
花灵看着他的模样,不由得大笑起来,“青柏侍卫,你怎么连别人抱你一下,都这么不自在啊?”
花灵的笑声顿时惊醒了还沉浸在皇兄回来的帝朔,在意识到怀中抱着的人,身形和皇兄一点也不相符的时候,勐然推开了他,“青柏?!”
“七王爷……”
帝朔转身看向已经吃上的帝渊和苏久儿,双手叉腰,撇着嘴怒气冲冲地吼道:“皇兄,你怎么能……?”
结果一粒花生飞向了他的喉咙,令他霎时闭嘴。
汤尤简直对眼前的场景没眼看,身为一个正直又良善的好官,主动汇报自己的所作所为才是最重要的。
“摄政王,江南水患危机已解,被摧毁的房屋已经陆续搭建完好,受损的农田也已经清理干净,可以种上应时的谷物。流离在外的百姓们也都回了家,开始新的生活。只是……”
汤尤突然犹豫着不肯开口,神色纠结。
“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