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钧会因为他做的这些事，没命吗？”

“暂时还不清楚，得等大理寺调查之后再行定夺。”

“这位姑娘！”燕雪柔忽然起身下床，朝着苏久儿跪了下来，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要不是苏久儿及时拦下，她可能要把自己的脑袋磕出血都不罢休。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要是被你那个疯批弟弟看见你在给我磕头，非杀了我不可。

“我第一眼见到姑娘时，就知道姑娘大有来历。当时在书房相遇，是我逼迫姑娘为我做事，是我不好。如今姑娘女扮男装混入府中，也是应我的要求。”

燕雪柔眼泪汪汪地看着苏久儿，看的苏久儿都不忍心了。

“燕钧的的确确是犯了错，我不求姑娘可以放过他，但求姑娘能看在他自幼失去父母的份上，能留他一条性命。”

对于这件事，苏久儿也是无可奈何。

她不是朝廷重臣，虽得了个三品女官的名头，但也只是叫着响亮，没什么实权。

要想就燕钧，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去求帝渊。

只是……

“夫人，你要明白，纵使杜安民的确死有余辜，但也应该是由大理寺审决，燕钧私自动手致人死亡，我不敢保证律法会放过他。”

燕雪柔眸色顿时失了光彩，苏久儿却还要继续说下去。

“还有，你这样极力保他，难道不清楚他对你的心思吗？他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因为你的一句话，一直压抑着骨子里杀人的欲望，现在你们挑明了一切，我是害怕，他会不再有所顾忌，滥杀无辜。”

“姑娘的担忧自是有道理，可是他是我的亲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无动于衷啊！”

燕雪柔擦擦脸上的泪水，像是在回忆一般，缓缓言道：“自从我嫁过来，就隐约察觉到他的想法，但是我不敢深想，一直是走一步看一步，只要他不挑明，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可是……”

“可是刚才，他那样毫不顾忌地对我说那些话，我的确是害怕极了。但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有给他正确的男女情爱的指引，才让他变成今天这样。”

面对燕雪柔的失去理智，苏久儿头脑时刻保持着清醒。

“那你打算怎么办？”

“他变成今天这样，我要负全部的责任。如果一定要他死，那我就以命换命，求他一条生路。只要能留他一条性命，我可以再也不见他，见不到我了，他的感情自然会变澹。”

燕雪柔期许地看着苏久儿，彷佛只要苏久儿同意，她就可以立即替燕钧去死。

苏久儿扭过去脸不再看她，声音冰冷，透着不容抗拒的意味，“我朝律法，没有以命换命一说，只有以命偿命。”

地上的人陡然失了力气，瘫坐下来，眼睛无神地看着前方，苏久儿顺着她的视线往外望，正好看到了燕钧虐杀柳义康的一幕，她连忙看向燕雪柔，却见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许久之后，她才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看着燕钧的背影，无声言道：“你死，姐姐就跟着你一起去见爹娘。”

房间的门骤然被踢开，燕钧走路带风地来到燕雪柔面前，轻轻拭去她脸上残余的泪珠，柔声道：“姐姐，我忘了告诉你，其实，你不是我的亲姐姐。”

燕雪柔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高大冷厉的男人，他已经卸掉了伪装，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这也是燕雪柔第一次看到燕钧长大后的真正样貌，果然在她的期许之中。

“证据呢？”

“爹娘临死之前，特意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燕雪柔机械般地点点头，随即就又不说话了。

燕钧却桎梏着她的脸，令她直视自己，眼中含着期望，“我们不是亲姐弟，我们是可以在一起的，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燕雪柔并没有回答燕钧的话，她径直躺回床上，将头撇向里面，闭上眼睛无声落泪。

燕钧还要上前，苏久儿及时制止他，用蛮力拉着他出去了。

燕钧挣脱她的手，就要再次推门进去，苏久儿在他身后澹澹说道：“如果你想你姐姐死，尽管进去。”

燕钧推门的手一顿，透过门缝看着床上隐隐颤抖的一团，手逐渐用力握紧，他竭力压抑心中的冲动，最终无力地垂下了手，他向前一靠，额头抵着门板，无声落泪。

苏久儿站在院中，看着仅有一门之隔的姐弟，不禁感叹这操蛋的人生。

往后几天，燕雪柔都没有再见过燕钧，只是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折花、品茶、读书、练字，慢慢地拾起了她刚嫁给杜安民时喜欢的一切。

燕钧每日都会来给她送饭，但因为苏久儿的那句话，他一直处于恐惧当中，每一次都是把饭放到门口，轻轻敲两下门之后，就会离开。

但是不会即刻就走，他总是站在石柱后面，亲眼看到燕雪柔把饭菜端进去之后，才安心地离开。

苏久儿也总来找燕雪柔谈心，渐渐的，她发现这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女人，富有涵养、谦恭但不自卑，对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并不会故意炫耀地侃侃而谈，而是带着一片真诚去分享她的所知所闻。

苏久儿不禁心底惭愧，因为第一次相遇时，她看到了燕雪柔和柳义康的床事，所以对她带着点偏见。

现在想来，自己和那些听风就是雨的俗人有什么两样。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燕钧他……”

燕雪柔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一直都知道燕钧有了空闲，就会在她院子里站着，不会进来，不会打扰她，只是静默地站着。

“我不知道，”燕雪柔呢喃，“但是，我不会和他在一起。我们是姐弟，即使不是亲的，也是姐弟。”

苏久儿心里叹了口气，在她的认知观里，只要两人互相喜欢，管它什么不合规矩，只要不是有真正的血缘关系，都是可以打破规则在一起的。

要是后面其中一人负了当初的誓言，直接打一顿踹了了事，及时行乐最重要，何必在此伤春悲秋呢？

只可惜，这女人博览群书，却被封建思想束缚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