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燕钧还是选择出去，但在跨出房门的一刻，回头一看，正好对上燕雪柔的目光，他心中一颤，但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苏久儿探着燕雪柔的脉象装装样子，其实刚才她就知道燕雪柔没事，只不过是想要趁此机会多探听探听消息罢了。

谁料，她还没有开口，床上的燕雪柔径自坐起身，轻轻咳嗽两声，冷漠地看着她。

“你有什么想问的？”

“夫人果然聪慧。”

“我还没说完，你有什么想问的我都不会告诉你。”

“……”苏久儿面上十分澹定，同样直视着床上的女人。

果然是弱柳扶风、堪比西子的美人，不仅惹得十年前正当壮年的杜安民喜欢，还被她的弟弟暗恋这么久，就连那柳义康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这样的女子，若是嫁给帝王家，怕又要被世人谩骂成红颜祸水了。

“夫人不必拒绝的这么快，你先听我说完接下来的话，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合作下去。嗯？”

燕雪柔无力地看了她一眼，“你说。”

“夫人果然爽快。”苏久儿马屁吹完了，才回归正题，“夫人可知您的弟弟开的茶楼为何十年来一直兴旺不衰、人满为患？”

陌生人面前，即使再生气，燕雪柔也不会把弟弟供出去。

于是，她只是用了个寻常的理由准备搪塞过去。

“自然是因为他的茶叶好，再加上有一个城主姐夫，即使不买我的面子，也要买杜安民的面子。”

苏久儿一听，便知道燕雪柔没有说真话。

昨日将罂粟粉末给她时，她的神情可不像是不认识。

“夫人说的极是，但夫人只说对了其中之一，还有一条最重要的，也是根本原因，想必夫人应该知道。”

燕雪柔目视前方，眸光平静，对她的话不屑一顾。

“知道又如何？”

还在嘴硬。

“令弟的茶水里加了一样东西，使人喝了之后宛如上瘾一般，想要再喝。久而久之，因为上瘾而去茶楼的人自然多了起来，这就是令弟鼓吹的‘老顾客’。”

苏久儿注意到在她说完这句话后，燕雪柔的脸色瞬间惨白，神色也不复方才澹定，是被戳穿了坏事的慌乱。

“夫人果然知道。”

燕雪柔突然抓住苏久儿的手，紧紧地握着，眼神里带着求助，“保守这个秘密，好吗？”

苏久儿反握住她的手，抚平她心里的不安，温声问道：“夫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我当然知道！”燕雪柔大力地甩开了她的手，双眼通红地看着她，声音凄厉，带着满满的绝望，“因为我爹娘，就是死于毒花。”

苏久儿眼睛一眯，等待着她的下文。

毒花……

应该是特意起的名字。

燕雪柔神色恍忽，双眼无神，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恬澹的笑容，将之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十五年前，不是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的，那个时候，爹娘都在，家里虽然没钱，但好歹又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爹娘他们在山上种了一块地，倒也够我们一家人生活了。可是，所有的一切在爹发现毒花的一刻彻底改变了。”

“毒花颜色鲜艳，有几种颜色，爹爹看着好看，就想着摘回家送给我和娘。家里有了花的装饰，更加像一个家了，爹爹也越来越频繁地带花回家。直到有一天，他带回来一筐果子，说是那花结下来的果子，想着应该可以吃，带回来让我们尝尝。”

“爹爹当时把果子直接放在了厨房的火炉旁，我们也没在意，结果到了第二天，爹娘去了厨房之后，看到了满屋子的烟，他们打开门和窗通气，等烟散了，才发现原来是那果子被点燃了。”

燕雪柔说到这里顿住了，闭上了眼睛，开始无声流泪。

苏久儿见她这样子，也基本能猜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只能怪天道不公，看不得穷人家过上好日子，麻绳专挑细处断。

燕雪柔却像是找到了个宣泄口，又继续说道：“那一天过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一直到了第二天，我去找爹娘的时候，才发现他们蜷缩在厨房屋里，趴在地上嗅着里面的味道，我问他们在嗅什么，却只等到了两双冷漠冰冷的视线。我当时被吓到了，直接跑了出去。一直到下午，爹娘去找我，我看着他们正常的模样，心里却很是害怕。”

“那天晚上，我趁他们睡着之后，去了厨房，找到了一大筐果子。当时我还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可是随着厨房里时不时冒出来的烟和果子的减少，以及爹娘越加懒惰的身体和苍白的脸色，我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然而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燕雪柔失声痛哭。

尘封已久的回忆突然以这样的方式再次重现，简直是在剜她的心。

苏久儿递给她一方干净的手帕，又倒了一杯温水，看着燕雪柔小口地喝完，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只是在一个月后，就都没了，只留下我和弟弟相依为命。他们死的那一天，厨房里一颗果子都不剩，我带着弟弟去了山上，找到了那片毒花，用手把它们一一折断，踩在地上磨了个粉碎。”燕雪柔的声音因为哭泣而变得沙哑。

苏久儿又递给她一杯茶水，看着她小口地抿着，不由得替她感到悲哀。

爹娘死于罂粟，弟弟又用罂粟做这样的事，她这个做女儿的、做姐姐的，真是不容易。

这么短暂的相处，已经让苏久儿能够了解到，燕雪柔本性并不坏。

相反，她是那种特别遵守规矩的人，知道有些东西不能碰，便坚决不碰。

可也正是因为她极守规矩的性格，才会在燕钧再一次做出错事之时，气急攻心，感到绝望。

“你作为女儿，我不好判断。但你作为姐姐，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

燕雪柔抬眼看着她，因为流了许多泪，眼皮有些微肿，但还是影响不了她的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