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真颜烈会面后,几人便一起商量对策。
“人若是饿极了,在生死面前,一切道义廉耻都会抛到脑后。现在骆城,每日饿死的人数不计其数,直到我们有粮食运进骆城,周边其它城的灾民也纷纷涌进来,我保证,明天城楼之下,会站满了灾民,如果控制不好,引起抢粮食大战,那会是一场暴动,靠这些官兵根本阻挡不了。”薛绍说。
“所以把粮食分批存放,只要他们不知道粮食所在地,便不会引起暴动。”真颜烈回答。
薛绍想的周全,随行的官员五一不连连点头称是。
“这批粮食很重要,早已派人快马加鞭赶来支援。明日早晨,我们开仓赠粮。”
真颜烈手下有谄媚的官员插话道:“储君殿下一路舟车劳顿,我等已经设好酒宴,做了很多肉菜,为您和娘娘接风。”
如今这个情景,好多肉菜已经是最奢侈的了。
言语谄媚,神情造作,白棠了解薛绍的脾气,心想这下你要倒霉了。
于是抱着小炽儿,和小尘一道坐在旁边等着看戏。
“百姓此时尚且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还要宴请,你哪里来的鸡鸭鱼肉,定是贪污腐败,来人,拖出去斩了!”真颜烈怒斥。
砍了?不至于不至于。
“真颜大哥,不至于,不至于,小惩大戒即可。”白棠说。
“真颜伯伯,你就饶了他吧,这个叔叔不是坏人,就是有点爱拍马屁,他的菜都是从自己家里地窖拿出来的。”小尘说。
“真的?你如何得知?”真颜烈说。
“是真的,王爷,小人家里地窖存了不少腊肉,都是去岁留下的,我真没有贪污腐败。”官员吓的跪地不听磕头。
薛绍有些好笑,出声劝阻:“真颜兄,小尘有些听心的本事,应该不会有假。”
真颜烈看了看小尘,又看了一眼白棠。
“夫人的儿子,与众不同也是应当的,好吧,暂且饶过你,本王知道你也有三个孩子,你家里的东西留着给你的妻儿吧。”真颜烈说。
“多谢王爷,多谢殿下和娘娘,是小的考虑不周全,我马上收起来,马上收起来。”
他矮圆的身体飞快的离开了众人的的视线。
白棠忧心忡忡道:“想不到骆城的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按理来说,这雪灾,朝廷早有拨粮前来,怎么会饿死这么多人?”
“朝廷拨粮,层层官员劫扣下来,到百姓手里的粮食数量非常的少,所以这次,我们才亲自前来,直接送到百姓手中。”薛绍回道。
“这些贪官污吏就不怕查下来?”白棠是知道薛绍有多恨这些贪官的,他曾说,这些贪官就是天下的蛀虫,不铲除掉,这些蛀虫迟早把这天下腐蚀。
“时候未到。”薛绍不再多说,白棠也懂得。
真颜烈也点头:“来日方长,现在确实不是时候。”
两日来的路途奔波,此时大家都疲惫不堪,所以吃了晚饭之后,便早早的回房睡觉。
第二日,果然如薛绍所料,除了骆城的灾民之外,周边灾情没这么严重的城里,也有灾民纷纷赶来,聚在城门之下,浩浩荡荡足有数千人。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昨天已经命令下去,连夜熬了数桶的米粥,一人一碗分发下去。
薛绍早白棠一步起床,已经跟着官兵在发放米粥。
白棠料理好孩子以后,带着小尘一道,站在高楼上看着他。
清晨绒绒的阳光照的他彷佛周边都镀上一层金边。
薛绍确实长的好看,这样的话白棠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
此时在围着巨大的木桶做善事的样子亦是魅力十足,一国储君,此刻穿着普通衣裳,俨然一副寻常百姓的模样。
他抬头间歇的时候,看到了白棠,冲她浅浅的笑,示意她回去再休息,这里用不着她。
白棠哪里肯走,她向前走了一步,摇了摇头。
“小尘乖,你和妹妹待在帐篷里,娘要去给你爹爹帮忙。”
小尘十分懂事点了点头,抱着小炽进了房内,转身进了帐篷。
白棠说完便下了楼,走到薛绍身边,朝有些混乱排队的灾民喊道:“大家站好了,排成几列。”
“别着急,今天的粮食充足,每人都有份。”
她一吆喝,在她的指挥之下,灾民们自动行行排成队,井然有序的一个个捧着碗上前接米粥,而官兵们也不再叫嚣,怒骂灾民。
白棠看稳定之后,也开始帮忙分发玉米面饼,这是用她大棚里的玉米做的。
不停有灾民经过她身边,不停跟她说:“谢谢,谢谢。”
她若是看到年纪大的,或者背着孩子的,她则吩咐旁边的官兵多给人家成一些。
薛绍凑到她耳边,笑着说:“棠儿,不愧是你,做什么都这么周到?”
白棠先是笑了,转而又皱起了眉头:“按照这个趋势下去,我们运来的粮食恐怕也会很快消耗掉,需要尽快恢复生产才行。”
涌向骆城的灾民越来越多,本来周边城市的灾民已分散到全国各地去谋生,但是一听到骆城有粮食又纷纷往回赶来。
不过第二日,再开城门时,人数已经上涨了昨日的两倍。
他们不得已,只好把粥熬的稀一些,保证能多坚持几日。
薛绍望着城门外乌泱泱的人,忽然说了一句
“饥荒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瘟疫。”
瘟疫?这正好也是白棠最担心的问题。
大灾之后,又死了这么多人,全都没有妥善处理,有的埋了,有的没埋,这瘟疫的可能性太大。
想到肖战庭临走的时候说的话,白棠不禁想到宁古塔,不知道那里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三日,骆城的饥荒已经进入平稳期。
而如他们所料,一场史无前例的瘟疫浩浩荡荡的侵袭而来。
先是城南有人咳嗽,高烧不止,浑身起泡,过了几日便死了。
陆陆续续,城北也有人出现了一模一样的症状,过了几日也死了,死后尸体腐烂恶臭。
薛绍与白棠,真颜烈都心知肚明是瘟疫,避无可避。
当死亡的人数越来越多之时,整个骆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街上几乎没人敢出来走动,连呼吸的空气都似乎沾染着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