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长渊斜倚在椅背说:“无妨,今日本就是要还诸位一个公道,心中若有不解之处尽可道来。”
那士子道:“杜才子虽是贫家子出身,但是才情却是咱们公认的,如今苏家公子列为榜首,谢山长与诸位夫子我等也是信得过的,只是想请教一下两位的文章可是都有何等千秋?”
霍长渊望了眼谢山长,谢山长捻着胡须道:“你说的不假,从文章立意方面来说杜伯安确实更胜一筹,但是写文章不单单只是立意行文,还要通达世事人情。”
“如税赋田亩人丁之类,杜才子显见是多有薄弱,若是多多注意一些民生庶务,想必假以时日定是可以出人头地的。”
杜伯安也看完了苏庆文的试卷俯身道:“多谢山长讲解,伯安从前一心只读桉上书,不曾留心庶务,每每行文与此总觉力不从心,山长一语叫人茅塞顿开。”
复又朝着苏庆文作揖:“苏兄高才,友人维护我多有冒犯之意,苏兄却从未斥责反驳,心胸宽广让人敬仰!”
苏庆文含笑与他还礼。
这年头的读书人,官家子弟自小得名师辅导,又可以参与政事旁听,这也是贫家子所不能及的。
堂外诸人听谢山长解释之后,又见杜伯安朝着苏庆文赔礼,当下心中明白,这苏庆文的榜首之位名副其实。
霍长渊颔首:“如今大家对此次当堂测试都无异议,苏家子弟也是依然榜上有名,那么....”
眼神却是突然一冷:“诸位原来居于榜上,如今却不在有名的人,是不是该给本王一个解释?”
堂下落榜之人纷纷冷汗淋淋,顾盼左右望有人可以解围。
堂上一时鸦雀无声,静溢之中似有风雨欲来,个个心中惶恐不已。
霍长渊也不再说话,手指敲着桌桉放出“笃!笃!”之声,那一声声似乎敲在了人心底,叫人胆寒心惊!
王御史打破沉默:“事关读书人的前途,还请诸位落榜之人好好说一说这前后差别如此之大,到底是何缘故?”
堂下之人都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霍长渊朝蒙九看了一眼,蒙九当即带着几个亲卫直接下去,拿了其中两个当着众人按在板凳之上就要行刑。
其中一人当即吓得尿了裤子:“饶命,殿下饶命,我说!我说啊!”
蒙九放开那人,那人瘫坐一团哭着道:“我是听人说可以买试题,从旁人手中买来的。”
王御史厉声喝问:“都是从谁人手中买的试题?从实招来!”
那人哭着供出了另一个,那人刚好也在场,当下就想跑,被蒙九一把拎了过来。
一番攀扯之后,竟是从那位姓胡的子弟那里出来的,那姓胡的子弟吓得连忙跪倒在地:“是胡管事!是胡管事给我的!”
蒙九随即带人前去捉拿胡管事,胡生濡摊坐在椅子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没想到来的会是秦王殿下,更没想到竟是当场考试,一场考试就让人显了形。
蒙九匆匆过去又匆匆回来,却是一无所获:“殿下,胡管事投了井!”
霍长渊面色阴沉:“他投井又如何?胡大人不是还在此的么?”
胡生濡颤抖着跪下:“殿下,我...我实在不知这贱奴如此大胆,竟敢...竟敢胆大妄为至此,我....我....”
霍长渊起身踱步到他跟前:“一句不知便能抹杀的么?苏大人也是不知且毫不知情都能直接下狱,胡大人你是身娇体贵不一样的么?”
“来啊!将人带上来!”
胡生濡正在胆寒之际,又见蒙九将宋兰明给带了上来,这下子彻底瘫软了。
“王大人,你好好审问一下这位宋才子吧!”
王御史一看正是茶楼之中高谈阔论之人,宋兰明也是惊慌不已,他被人关了好几天,无人打骂也无人询问,心中早就惶恐不已,如今见着堂上之人正是那位茶楼老者和贵公子,明白这是早就被人给盯上了。
待反应过来那位贵公子就是赫赫有名的秦王殿下,更是吓得当场跌坐在地上。
王御史一拍桌桉:“宋兰明你从实招来,如何与胡家勾结泄露试题一事?”
宋兰明经过这几日的关押,早已是如惊弓之鸟:“去岁末胡管事说看我不容易,给了我一份试题,说若是我高中,胡家必然会将三小姐许配给我。”
“我拿了试题之后,因着手上银钱短缺,又将之卖出几份与旁人,如此下来,竟是好多人手中都有了试题。”
霍长渊依旧漫不经心的问道:“胡大人,如今你可有话要说,那三小姐怕不是一个胡管事能够做主的吧?”
胡生濡彻底绝望,只能和盘托出。
他自上任之后,多处收刮,又将府库之中的粮食倒卖,胡夫人又到处放印子钱,搞得最后拆东墙补西墙,最后入不敷出无以为继。
又有人透出消息,今年京都下来考察提前了,他这府库却是亏空太过,只好想办法填补,最后竟是想着将苏炳文拖下水,让他做替死鬼。
谁料事情闹的太大,最后惊动了圣上,却是将秦王殿下给派了过来,秦王殿下雷厉风行,将他全盘计划打碎。
当着一众读书人的面,当堂将胡生濡收监,苏炳文当场释放,原本参与试题买卖之人革去功名。
韩从霜见苏炳文被释放,放下心来见哥哥也在人群之中,便带着风家姐妹悄悄离去。
苏炳文回到家中,苏夫人和苏老太太哭成一团,韩从霜抹着泪安慰:“外祖母与舅母可不兴再哭了,如今舅舅平安归来,往后定会否极泰来的。”
苏老太太抹了抹眼角:“皎皎说的对,咱们往后肯定是可以否极泰来的,只是那胡生濡着实可恨,年年可没少他的节礼,如今却是拉上我儿做替死鬼,老天可不得要收了他!”
韩从霜附和着:“外祖母说的极是,作恶多端必有天收!”
苏氏又抹着泪伺候丈夫进去梳洗,一番收拾之后一家人才坐下说话。
“父亲,皎皎怀疑此次胡生濡加害父亲,怕是京都那边有人指使,儿子这几日里多方查探,觉着也是如此!”
苏暮宁将自己的怀疑揣测说了出来,苏炳文疑惑:“我几年才去京都一回,不知得罪何人要来害我?”
苏暮宁扶额:“父亲莫不是忘记了,如今的晋宁候府徐小姐可是从咱们家出去的啊,她对咱们多有嫉恨,如今又被册为贤王妃,只怕以后都不得安生。”
苏炳文看着苏夫人一阵心虚,苏老太太叹气:“作孽啊!苏家不曾亏待她,她晋宁候府妻妾斗法,却是无端连累我苏家跟着吃挂落,真真是上辈子欠了这吴氏姐妹的。”
苏炳文闻言更加尴尬,苏夫人瞥了眼丈夫岔开话题:“母亲,今日听阿宁说起,老爷得已脱困,多亏了秦王殿下与王御史,儿媳觉着,要不过两日将两位请来,好好设宴款待一番,母亲觉着如何?”
苏老太太点头:“是这个理,世态炎凉,事到临头竟无几人相帮,往后你可得注意一些,秦王殿下与王大人多方帮助,咱们设宴答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你且去安排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