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夏鸢带着走起路还有些费劲的夏瑶早早地去玄湖遛弯,子桑越也正好没事,跟着两人,一起又去了洛神谷。
只是一夜之隔,洛神谷的花开得更盛。瑶儿看着满目缤纷的花看呆了,她抬着小小的脑袋,一脸向往看着眼前偌大的洛神谷。夏鸢也不催她走,随手摘了几株药草放进了背后的草筐里。走了半天有些乏,夏鸢就坐在一块石头上歇着,她从一个小包里拿出昨天摘的白鹭草开始细细编织。子桑越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有点儿手足无措。
他总是希望别人来挑起一个能让他接上的话题,似乎如果别人不说话,不提问,他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子桑啊。"夏鸢低着头轻轻捏着白鹭草的尖,温柔地将它们缠成了一个麻花结。
"嗯。"
"你将来想做什么?"
"将来?"子桑越愣了一下。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想将来的人,他总是想着做好眼前的事就够了。对他来说,将来太远,也太虚妄。
"嗯。"夏鸢将草茎绕在指尖打了个小结,"要下山去,还是就在这当个长老?"
"...我没有想过。"
夏鸢没再说话。倒是瑶儿看地累了,小跑到了夏鸢身边。
"帮我拿一下,"夏鸢将草环给了子桑越,然后一把把瑶儿抱到腿上将她搂在了怀里,"好啦,给我吧。"
"鸢儿将来要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夏鸢继续编草环,"传承药典替我老爹继续走下去呗,说不定十年之后我就集齐天下所有的药变身济世神医了。"
瑶儿似乎听懂了,在一旁猛点头,夏鸢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那真好。"子桑越也笑。
"你偶尔也该想想未来的事。"
夏鸢明明比子桑越小,却总是像个姐姐一样说些子桑越从来没想过的。
"未来..."子桑越抬头,看着被肆意生长的树枝遮蔽的天空,"未来有什么好呢..."
"有啊,要是长大了就有许多事能做。比如下山去看看,山下边肯定很好玩。我听玄湖的姐姐们说山下边有好多好吃的,还有会动的糖人和好看的灯会!我很想去看的。"
"..."
"还有还有,听说山下的公子姑娘都特别俊美,说不定哪天我也会遇见一个命中注定,也说不准呢?"
"是啊,会的。"
"所以要经常对未来抱有希望,说不定将来你就能碰见一个你特别特别喜欢的人,然后和她一起共度余生,去做所有喜欢做的事。"
"也许吧。"
待到夏鸢将花冠做好,夏瑶已经靠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子桑越闭着眼,好像也睡着了。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还稚嫩的脸上,有些愁容。
"醒醒,回家啦。"夏鸢把瑶儿轻轻抱起,又轻声叫了叫子桑越。
"...嗯,好。"
"你背着瑶儿吧,她太沉啦。"
夏瑶呼噜一声表示抗议。
子桑越背着熟睡的瑶儿和夏鸢走在回珊瑚阁的路上,一路无言。他走得很慢,生怕急了步子不稳,吵醒了夏瑶。
当三人回到珊瑚阁时,屋檐下的红灯笼已经亮了。夏明德正抽着烟斗,斜倚着木门,等着几人回家。
"前辈"子桑越弯了弯腰算是行礼,夏明德摆了摆手,温柔抱过瑶儿,轻声哄着。
子桑越的眼中闪过一丝艳羡。
"越儿辛苦了,背这小胖妞累不累?"
"弟子不累。"
"你老跟我犯生。"
"..."
"爹你怎么又抽烟?"夏鸢踮起脚,从夏明德嘴里拿过烟斗藏在背后,"你答应过我以后不抽了不是?"
"哎——戒不了,戒不了啊,以后每天就一斗行不行?"
"不行!"夏鸢哼了一声,拉开门迈过门槛,朝着里屋走去,"娘——爹他又抽烟!"
"哎别告诉你娘啊!"夏明德似乎很痛苦,"哎,这丫头。"
随后,里屋就穿来一声怒斥。
"老头子,你又给我抽烟?"夏师娘拿着炒勺迈着小碎步就走到了庭院里。
子桑越低下了头。
"前辈,弟子先告辞了。"
他只想早些离开。别人家里的和气融融,嬉笑怒骂,就像一根柔软的针,一阵一阵,在他心上扎出口来。
"不留下吃饭吗?"
"还是不麻烦您了,弟子告辞。"
夏家瞬间安静了,一家人看着他有些寂寥的背影一步一步离开。
"哎,这孩子。"夏明德叹了口气。
"鸢儿要多陪陪他啊。"夏师娘道。
"放心。"
...
傍晚。
夏鸢走到门前准备关门,夜里风大,要是把门外的花瓣吹进庭院又是一阵好扫。
当她她刚刚走到门口,她就透过虚掩的门看到了红灯笼下的一捧白鹭草。
"这是..."夏鸢立马反应过来,"臭鸟你给我出来。"
果然,鹤扑棱着翅膀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当然,它的身边还站着徐白鹭。
"果然是你俩。"夏鸢白了他俩一眼,挥了挥手里的白鹭草,"干嘛给我这个?"
"大遥看姑娘你喜欢便采来给姑娘你,权当赔罪。"
"那本姑娘收下了。"
"多谢姑娘原谅。"徐白鹭低了低头,一旁的鹤傻愣着抬着头,徐白鹭伸出手把它脑袋也按了下来。
"低头给姑娘道歉。"
"嘎..."
夏鸢笑说,"这鹤还挺有意思,不过我还要背书,先回去咯。"
说着,便要关门离开。
"姑娘且慢。"
"还有什么事?"
"姑娘芳名?"
芳名,这个叫法让夏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夏鸢,你问这个干什么?"
"鸢啊,很好听的名字。"徐白鹭并未直接回答,"姑娘不好奇在下叫什么吗?"
夏鸢打量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并不好奇。"
徐白鹭本想夏鸢顺着他往下说,结果却不想被噎了一口。
"在下姓徐,鄙名白鹭。"
"徐白鹭?名字倒是很直白,一看就是驯兽的料子。"
"姑娘倒是风趣,若是姑娘觉得在下是驯兽师也无妨。"
"你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洛神谷?"
"我是仙人啊~"徐白鹭狡黠地笑了笑,"你信吗?"
"不信,这世间还真有神仙不成?"
"当然。"徐白鹭扬了扬手中拂尘,眉间云字亮了亮,"只是在下不才,仙册中只是名列第二。"
"仙册?没听说过。"夏鸢看了看他眉间的那个字,想了想,说,"那个云,是什么意思?"
"忘了与姑娘说,在下仙名云中君,故眉间有一云字。"
"云中君...没听说过,不过屈原笔下的云中君我倒是有所耳闻。"
"哈哈,姑娘也是见多识广。"
屈原?嗯,徐白鹭确实看过颂他的《九歌·云中君》。
"那你来洛神谷干什么?"
"听闻洛神谷的花开了便来看看,怎么,姑娘不许?"
"...我管不着你,你愿意来就来咯。"夏鸢摆了摆手,"不说了,我要回去了,背不过书要被爹爹罚的。"
徐白鹭挑了挑眉,看夏鸢准备转身,开口问道,"你可想下山去看看?"
夏鸢停住了脚步。
"下山?"
"是啊,下山去。姑娘不是说想去吃人间的糖人,看看人间的灯会?"
"好啊你,你偷听我和子桑说话!"夏鸢急了,气地拿着手中的白鹭草就去打徐白鹭。徐白鹭也不躲,任草穗落了一身。
"只是偶然路过听到,并非有意"徐白鹭摊了摊手,"怎么,要不要去?"
"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
"我给你买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就买什么。"
夏鸢动摇了。
"那,就半个时辰。"
"好,就半个时辰。"
"那...那你等会我,我去叫子桑来。"
"哦?叫小道长做什么?"
"我要让他看看山下有多好,这样他好歹也有个希望。"
说完便匆匆跑向了居安阁。
"还真是个傻丫头,这么惦记朋友。"
...
夏鸢跑到居安阁,却没见子桑越一如既往地靠在树下发呆,于是她只好去了正阳殿。果然,子桑越正和长老还有子桑溪吃饭。
"鸢儿,你怎么..."子桑越见了她,有些惊讶。
"我来找你玩呀,"夏鸢笑道,她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还红。
"你这么晚了还来找越儿,该说你贪玩,还是说你情窦初开?"子桑溪敲了敲夏鸢的头,笑道。
"师兄真是讨厌,老是取笑我!"
"哎,师兄这是实话。"子桑溪笑,"说不定哪天就能看到你和越儿成亲了。"
"师兄再胡说我就要打你了!"
一旁的子桑霖也笑,"别欺负鸢儿了,越儿,人家来找你就别让人家白跑一趟,去吧。"
"嗯。"
子桑越拉着夏鸢出了正阳殿。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夏鸢压低声音:"带你下山去,怎么样?"
子桑越愣住了:"私自下山可是戒条,怎能明知故犯..."
"嘘——"夏鸢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管那么多啦,先跟我来吧。"
她刚想去找徐白鹭,结果一转身,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嘎"。徐白鹭就在不远处的甬道下等着她,灯火昏黄阑珊。
夏鸢愣了一下。
徐白鹭眉眼温柔,一双清澈深邃的眼注视着她,嘴角微翘,对着她露出一个笑,手中拂尘微微被风吹动,一身淡青色长袍在身,真是遗世独立的神仙。鹤立在他身边,低头顺着它洁白的羽翼,眼角一道朱纹宛如游龙,更添仙气。
一人一鸟于灯下伫立,夏鸢一瞬间看呆了。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真的是神仙?
不过夏鸢的恍惚只是持续了一瞬而已。她自己也觉得这不过是小姑娘对美好事物天然的向往,没往心里去,拉起子桑越,就朝着徐白鹭跑了过去。
"我来啦,咱们走吧!"
"好。"徐白鹭摸了摸鹤的脑袋,"来,上大遥。"
鹤也没有不情不愿,乖顺地伸出对于夏鸢来说无比巨大的羽翼,等着夏鸢和子桑越走上去。
"这是戒条我不能犯,鸢儿你怎么如此糊涂?"
"你就半个时辰而已你怕什么?"夏鸢有些生气,"再说我都和爹爹说过的,他都同意了哪还算犯戒条呀,走啦走啦!"
子桑越有些怀疑,不过抵不住夏鸢再三保证,最后还是妥协。三人坐在鹤背上,飞进了云海之中。
云海之上,朗朗晴空。伸出手,好像就能碰到璀璨的星河。
"我们要去哪儿?"夏鸢仰头,看背后的徐白鹭。
"兰阳。"
"国都!一定很热闹吧!"
"是啊,你想看的那都有。"
"太好啦!子桑开心不开心?这可是山下的世界!"
子桑越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目光不知道游离到哪去。
山下的世界吗?那我的父母会不会也在呢?
他们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
会想我吗?
他想。
"小道长有烦心事?"
子桑越回神:"...没有。"
"那为何闷闷不乐?"
夏鸢朝着徐白鹭使了个眼色,徐白鹭会意,不再继续追问,任子桑越一个人沉默。
"夏姑娘。"
"怎么啦?"
"你就这么跟在下走也不怕回不去家?"
"不怕。"
"哦?你我可是素未谋面,你就如此信任在下?"
"直觉告诉我你是个好人,我的直觉很准的,再说会给我道歉的鸭子,不多见。"
"嘎!"鹤被称为鸭子,不满地叫了一声。
"姑娘还真是胆大。"
一会儿功夫,三人就跨越了大半个国土,透过云海就能看到繁华城镇中的通明灯火。鹤缓缓下落,风中飘过成群结伴的灯。一盏灯与夏鸢擦身而过,借着灯火,夏鸢看清了上面的墨迹。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是什么?"夏鸢好奇道。
"解愿灯。"
"解愿灯,是不是祈福用的?"
徐白鹭点了点头。
"那一会儿我也要写,如果真的有神仙,他一定会看到的,对不对?"
"对。"
又是一盏灯飘过。
"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这是什么意思?"
"相思离别苦,姑娘无需深究。"
"什么嘛,我就是想知道。"夏鸢不满,为徐白鹭不给她解答而不悦,却只能看着灯远去。
城内灯火通明,面前是交错复杂的宽广大路。明明是夜晚,叫卖声却依旧不绝于耳,整个街道弥漫着热闹的气息。徐白鹭放了鹤让它独自逍遥去了,毕竟它体型太过庞大,走在人群中实在是扎眼。
主要是妨碍交通。
徐白鹭带着夏鸢和子桑越的手穿梭在人群中,若不是他一身独特服饰,再加上手中拂尘和头上被风吹起的长青巾,走在人群里,真会有人以为他是个带孩子的父亲。
"给你,糖葫芦。"徐白鹭拿了两根糖葫芦,给了夏鸢和子桑越。
夏鸢尝了一口,山楂酸甜正好,再加上人间已是初夏,冰凉的温度让她舌尖一颤。
"好甜呀,谢谢你。"
"姑娘不用客气,我带你出来自然应该好生招待。"
然而子桑越只是把糖葫芦拿在手里,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
"小道长怎么不吃?不喜欢甜食?"
"...我现在不是很想吃。"子桑越有些窘迫,微微低下了头。
"那就一会儿再吃。哎?夏姑娘不是想去看灯会?今晚兰阳恰巧有,不如和我一同前去?"
"好呀!"夏鸢一听有灯会立马来了兴致,几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路过繁华的醉仙楼,漫步过香气四溢的清明道,最终,来到了月神廊。
一条绵延的,看不到尽头的长廊。横亘在兰阳著名的长情湖之上,华美至极,甚至可以与阿房宫上的长桥相媲美。廊檐下挂着数不清的解愿灯,每一盏上,都有真诚的祈愿。
"糖人!"夏鸢跳了起来,指着远处的一个小摊。她拉着徐白鹭快步跑向了那里,眼疾手快挑了四个糖人,用自己攒的钱付了账。
她自己留下了一个长发飘飘的姑娘糖人。摊主说,那是洛神。
她给了子桑越一个白眉道人,说子桑越将来肯定跟老头一样古板不好惹。
她还给徐大遥买了一个小仙鹤,仙鹤的眼尾,也有一道纹。
不过徐白鹭拿到的却让他无语凝噎。
"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徐白鹭拿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糖人,哭笑不得。
那还是夏鸢让摊主现捏的。
"本姑娘看你潇洒自在不拘礼法,颇有隐匿道人之风,故,特赠予你。"
"隐士难道都是这般落魄模样?"
"嗯哼。"
"拿你没办法。"徐白鹭摇了摇头,把那糖人小心翼翼的拿在手里,指了指远处:"去放个解愿灯吧。"
"好!"
"小道长,一起吧。"
"...嗯。"
几人沿着月神廊慢慢地走,看水中游动的锦鲤和水底缠绕的花根,看水面上倒映的灯火,看风吹过带起的涟漪。最终走过长廊,几人来到了一座桥上。
"这座桥还有名字呐,子桑你看!"夏鸢拉着子桑越,兴致勃勃地看着桥头上的字。
梦忱桥。
它同样浮于长情湖之上。只是与气派热闹的月神廊相比,它沉静许多。
"梦忱...很好听。"
"这桥可是张家家主给他儿子造的,当然很好听。"徐白鹭解释道。不过两人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徐白鹭就没有继续往下说。
他们买了灯,站在桥边,认真地写着自己的心愿。
夏鸢写好,小心翼翼放了灯。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飞起的灯,直到它消失在夜空中才收回目光。
"写的什么?"
"不告诉你。"
徐白鹭捏了捏夏鸢的脸:小丫头,小心眼。
夏鸢和徐白鹭拌了几句嘴,虽是吵架,却笑的好不开心。子桑越却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解愿灯,和两个人格格不入。
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
他转过头去看,结果却和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四目相对。男孩子一身黑衣,嘴里还叼了根草,漆黑的眼睛清亮透彻,以至于子桑越对上他目光的一瞬间都愣了一下。
不过那男孩子随即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小道长你写的什么?"徐白鹭转头去看,见子桑越的灯上只有两个字。
寻得。
"寻得,什么?"徐白鹭问。
"我的父母。"子桑越道,"和将来我想要的一切。"
"一定会的哟~"夏鸢转头,笑道。
"嗯。"子桑越也放了灯。
"你写的什么,让我看看。"夏鸢踮着脚想去看徐白鹭的灯,徐白鹭也不躲躲闪闪,大大方方地给她看了。
灯上是他画的两只鸟。一只白鹭,一只鸢。**如生,似乎要从灯上跃出。画毕,旁边是公整的篆书:比翼双飞。
"鸢和白鹭又不一样,哪儿来的比翼双飞?再说了你怎么还用小篆,都什么时代啦?"
徐白鹭摸了摸夏鸢的头,并未回答篆书之事:"白鹭与鸢为何不可比翼双飞?只要有心,殊途又如何。"
"嗯...不懂。哎呀,这都半个多时辰了!再不回去,爹爹该着急了!"夏鸢一拍脑袋,叫道。
"鸢儿你不是说前辈知道你下山来吗?"
"我,我..."夏鸢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也就不再隐瞒,"好吧是我骗你的,我就是想带你来山下玩玩..."
子桑越本想训训夏鸢,后来一想,还是算了。
"那我送你们回去。"
"嗯,谢谢!"
徐白鹭一扬拂尘,叫了声大遥,鹤便从远方飞了过来,一声鹤鸣穿透夜空,悠扬清澈。
"它不是鸭子吗,怎么还会鹤鸣了。"
"那只是大遥调皮总是喜欢学鸭子。"
"爱好清奇。"
依旧是来时的那片云海。
夏鸢有些累了,小孩子困得快睡得也快,不知不觉,她就靠在徐白鹭的怀里睡着了。徐白鹭和子桑越没什么话要说,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小道长,这糖葫芦还不吃吗?要化了。"
子桑越手里还拿着糖葫芦,也顾不得上面的糖已经快融化。
"我..."
"不想吃?还是不舍得?"
"先生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
"不过是一串糖葫芦,算不得什么稀奇玩意儿,有何舍不得?"
"我..."子桑越顿了顿,"我怕美好的东西,用掉了就没有了。"
徐白鹭笑了:"怎么会?以后再下山去不就好了?放心吃吧。"
"..."子桑越还是犹豫。
"以后若是还想吃就来找我,我会带你下去的。"
子桑越听了,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咬了一口,甜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
"好吃。"
"那是当然,兰阳没有不好吃的。"
沉默。
"徐先生,您是神仙?"
"看小道长你信不信了。"
"我想世间应不存在神仙。"
"为何?"
"若是有神,人间的祈愿应当都会实现的。"
"那可不一定,神仙也是要看心情的。"
"那,您如果真的是神仙,能否帮我一个忙?"
"哦?说来听听。"
"我想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
徐白鹭垂下眼帘。
"小道长若是执意追问,那还是不要把我当作神仙了。"
...
"想我了就敲敲这块青珏。"徐白鹭将夏鸢送回了珊瑚阁,还给了她一块小巧的月牙青色玉珏。
"切,我才不会想你。"夏鸢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玉。她轻轻敲了敲,玉珏就发出了淡青色的光芒。
糖葫芦的甜还绕在舌尖,兰阳的繁华热闹在她心里久久挥之不去,徐白鹭也料定,她一定会再呼唤他的。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如今夏鸢已经二十,距两人初见已十余年。徐白鹭算得上看着夏鸢长大,刚开始觉得她的脾气特别,不像平常姑娘总是端着,和她在一块儿,有伴,但不会被束缚,纵然初见时夏鸢只是个小孩儿,徐白鹭也只是把她当妹妹。但俗话说日久生情,十多年的日升月落他都陪着夏鸢看了过来,说没有特殊情愫也让人很难相信。夏鸢亦是如此,虽然风风火火的性格没改而且"变本加厉",不过她在心里,也给徐白鹭留了一席之地。
有趣的是,徐大遥正巧碰上了夏瑶。夏瑶不比夏鸢,长大的她与夏鸢相比温柔许多,不如夏鸢"泼辣",但古灵精怪倒是一点不少。徐大遥在日复一日的修炼之中,逐渐懂得了人的情感,恰逢夏瑶正是出水芙蓉的年纪,一人一鸟如此一来结下了缘分。夏瑶自己没什么感觉,每天乐乐呵呵不多想,倒是徐大遥,没日没夜地烦徐白鹭让他给自己换个名字,等修成人形就娶夏瑶为妻。每每提起,徐白鹭都说徐大遥痴心妄想,然后回过头来,自己又去缠着夏鸢。
两人一直很和谐,感情从未出现过裂痕。
直到,下黄泉。
...
"原来你小时候偷偷下过山啊。"张忱翊笑。
"你问我鸢儿的事,到头来怎么又开始说我的事?"
"你的事比较有意思嘛。"
"..."
"哎,徐白鹭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朋友。"
"我是说,他的为人怎么样,性格怎么样,没问你你俩是什么关系,傻。"
"...是个很好的人。"
张忱翊看出子桑越犹豫了一下。
"你确定?你十分了解吗?"
"具体还是问鸢儿吧,我和他交集不多。"
"我可没闲情逸致问这个。"
"可你还是问了我。"
"哎...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觉得徐白鹭这个人很奇怪。"
"奇怪?"
张忱翊正色,严肃道:"他捉摸不透,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有心机,而且你看不出来他和师姐吵架了吗?"
"看出来了,鸢儿眼眶红了。"
"对,所以我就觉得这个人不怎么样,反正惹女孩子哭的都不是好人。"
"尤其是鸢儿这样漂亮的女孩子?"子桑越玩笑道。
"懂我,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