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了,我该回去了。前辈,改日再见。"
孟落站在他身边,不说一句话。风华又回到了黄泉,眼中不乏落寞。
"风华。"
"嗯。"
"..."
"这要是在从前,你敢打子桑主意我肯定和你没完。"
"嗯。"
风华抬眼,眼神近乎恳求。
"可现在没办法了。"
"嗯。"
"张忱翊,好好待他。"
"会的。"
风华跟着孟落走了,张忱翊则站在桥头,目送风华至不见踪影。
"我也没有打子桑越主意。"
"你最好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话。"梼杌趴在桥边,瞪了张忱翊一眼:"既然喜欢那个道士就离落儿远一点儿,别来招惹我们。"
"我不喜欢子桑越,也不会喜欢孟落前辈,你想太多了。"
说罢,一跃回了玉寒窖。
玉寒窖,满地余烬。子桑越趴在桌子上,肩膀一颤一颤。
"别老这么憋屈着哭,门口两个人我已经支走了。"
子桑越终于痛快地哭了出来,近乎嘶哑,痛吼,好像要把六年的时间都吐出来一样。他捏着相见欢,指尖都要发白。
张忱翊坐在他身边,听着他念叨风华,一语不发。招魂幡静静地躺在地上,纵使有风,锦年也没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子桑越安静了下来。张忱翊拍了拍子桑越,子桑越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张忱翊叹了口气,轻轻揽住了子桑越。子桑越没有推开,把头埋在张忱翊胸口,默默流泪。
"好了,都过去了。"
"...风华真的走了吗?"
"嗯,真的,转世去了。"
"你没有骗我?"
"我不会骗你。"
子桑越沉默了。
"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天亮了,他还会回来吗。"
"天亮了还有我在。也许我比不上他,但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开始,我会代他陪着你。"
"开始?"
张忱翊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对:"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作为朋友。"
"作为朋友,你我早就已经有开始了。"
"那如果不是朋友,你愿意给我机会吗?"
张忱翊也不知怎么想的,脑袋一热,就冒出了这句话。
"..."
"你当我没说,我疯了。"
子桑越坐了起来。
"也许会,也许不会吧,谁也说不准。"
张忱翊莫名的就开心了起来。
"那我争取让你给我机会。"
子桑越有些懵。
"你喜欢我?"
"你问问题都这么直白吗?"
"你话里的意思就是。"
"那我要是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不信。"
张忱翊敛下眼眉:"既然不信又何必问我。"
"以后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看我像开玩笑吗?"
"..."
也许是气氛太尴尬,张忱翊放过了这个话题。
"风华让我好好待你,我才这么问,你别往心里去。"
"嗯。"
"我哪儿有那么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你大可以放心,我不会祸害你的。"
"何谈祸害,别妄自菲薄。"子桑越收拾了桌子,准备送客:"不早了,回居安阁吧。"
"不了,今儿我就在这睡。"
"你闹什么。"
张忱翊打了个哈欠:"招魂幡很费体力,我已经走不动了。"然后开始耍无赖,往子桑越肩膀上一靠:"你就凑合一下,跟我睡吧。"
"..."
"好不好?"
子桑越无奈答应了。
于是这个黑夜,两个人在河水流动的声音里聊天。声音很小,就像呢喃细语。
"子桑越。"
"嗯。"
"心里还难受吗?"
"...好多了。"
"是不是感觉轻松了很多?"
"轻松了,心里也空了。"
"没关系,我会填满的。"
"又胡说。"
张忱翊嘿嘿一笑。
"其实我觉得闷蛋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
"那就不要叫了。"
"可这是我独一无二的叫法,就是难听我也要叫。"
"..."
"立个规矩吧,平时我就叫你闷蛋,我认真的时候,就叫你全名。"
"嗯,好。"
"真乖。"
子桑越肩膀一挪,张忱翊的头就沉了一下。
"干嘛?"
"罚你出言不逊。"
"切。"
"说到规矩,我也立一个吧。"
"你立的规矩肯定都不是好规矩。"
子桑越无语:"以后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说污言秽语。"
张忱翊摸不着头脑:"怎么突然说这个?"
"之前在饭堂,尔篱不小心把汤洒到我身上,你骂他了。"
"有吗,忘了,我骂的什么?你重复一下。"
娘希匹。
子桑越怎么可能重复。
"你看,你不说话怎么能证明我骂过人。"张忱翊沾沾自喜。
子桑越犹豫了一下:"总之...不要再这么做,我会很为难。"
张忱翊也不闹了。
"好,听你的。"
"嗯。"
"但你不能不让我骂人啊,情绪总是需要发泄的,我想骂人怎么办?"
"那就在没有人的地方骂吧。"
"换句话说,只能对着你?"
"...随你怎么理解。"
"没想到你有听我骂人的癖好。"
"那你以后不许骂了,对我也不行。"
张忱翊立马服软:"别别别师父我错了,我错了。"
黑暗中,子桑越轻轻笑了。然而就这么一点细微的声音,也没能逃过张忱翊的耳朵。
"闷蛋,你笑了。"
子桑越立马绷脸:"没有。"
"别装,我允许你笑一下。"
"不笑了。"
"你看,承认了吧,我就知道你笑了。"张忱翊不依不饶,放肆去挠子桑越,子桑越怕痒,忍不住又笑了。
只一下,他就忍住了。
"你笑了两下。"
"胡说,只有一下。"
"你以为我没见过你笑起来是什么样啊,两只眼睛都会弯,算一下,嘴角也会翘,又一下,这不是两下吗。"
"那你要怎么样?"
"你多笑了一下,欠我一次,至于怎么还,再说。"
子桑越无语。
"闷蛋,我累了。"
"睡吧。"
"我想枕着你的腿睡。"
"...随意。"
张忱翊特赦一样躺到了子桑越腿上。他盖紧了自己的外套,却不敢侧脸,生怕翻个身就碰到什么不该碰的地方。
"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张忱翊问。
"为什么?"
"感觉你总把我当生人。"
"没有。"
"没有就好。"
沉默。
"闷蛋,衣服还喜欢吗?"
"嗯。"
"嗯,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哈哈,喜欢就好,暖和吗?"
"嗯。"
"你不要老是一个字一个字蹦。"
"我不喜欢说话。"
"那你真是丧失了人生一大乐趣。"
"..."
张忱翊伸出手,想去碰子桑越的脸,最后转念一想,又缩回来了。
"子桑越。"
"嗯。"
"低头。"
"干什么?"
"低一下头。"
子桑越乖乖低头了。张忱翊微微坐起,轻轻亲了子桑越一下。子桑越条件反射躲开,张忱翊都能想象出子桑越的表情。
肯定很吃惊。
"刚才欠我的,还清了。"
"你疯了。"
"追一个人总要趁虚而入。"
"你..."
"之前都亲过了,这一次算什么,而且,也许哪天我真的就把你追到了。"
"我说过了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刚才真的就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至于为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也许是觉得好玩吧。"
也许,是莫名其妙的醋意吧。
子桑越迟迟说不出话,但他也不把张忱翊从自己腿上赶下去。
"别觉得对不起风华,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别想了,睡吧,晚安。"张忱翊继续无赖,躺在子桑越的腿上慢慢睡着了。
...
一个月禁足到时间了,夏鸢又可以出珊瑚阁了。
只是这次她没了好心情。
她感觉她被骗了,被徐白鹭骗了。
本来,就是因为徐白鹭许诺保护,她才会昏了头帮子桑越下黄泉。而那时在黄泉,徐白鹭抛下张忱翊和子桑越,要去接的人就是她。她听了徐白鹭的话,乖乖去孟落的后院找到了真的生死簿,然后偷了出来。
但当她事后知道子桑越两人差点命丧黄泉,徐白鹭并没有履行诺言,甚至和孟落提出无聊的赌约之后,她就怒了。
于是她去找了徐白鹭。
但徐白鹭依旧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云淡风轻,每天乐乐呵呵,对于子桑越差点回不来这件事不置可否。
"无所谓吧,回得来是命硬,回不来,就是命定。"这是徐白鹭的原话。
"那你当初为什么信誓旦旦说会保护子桑?"
"想说就说了。"
"你!"
"况且你为什么会毫无防备的就相信我?"
夏鸢咬牙切齿。
"徐白鹭,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小鸢鸢,你要知道我在乎的不过是你,只要你没事,别人如何,我无所谓。"
"子桑呢?!子桑不也是你的朋友吗?你就能眼睁睁看着他去死?"
"你觉得,小道长和你,谁对我比较重要?"
"..."
"其实你们两个我都能救,不过是会费点力气。"
夏鸢冷笑:"但你就是不愿意费力气,是吧?"
"嗯。"徐白鹭也不掩藏,大大方方承认了。
"果然,孟落说你是个自私的人一点没错。"
"我自私?我自私就不会费劲去找轮回草,我自私就不会把真正的生死簿拱手让给张忱翊。"
"谁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你不信任我?"
夏鸢瞪了他一眼:"不再毫无防备。"
徐白鹭笑了,乘着鹤飞进了云里。夏鸢也不在乎,骂了一句,然后直奔玉寒窖。
去玉寒窖,给两个人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