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通道,逢魔夜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一开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农舍居然是人口贩卖的掩饰,她只是单纯地觉得这里较为阴森,适合当阴宅,仅此而已。如果事先知道这里旧有的用途,那么即使身为恶鬼的逢魔夜,也宁愿露宿田野。
走道狭窄逼仄,充斥着压迫感,逢魔夜看到走道的两边被随意丢弃了一些明显不属于农庄的东西——一些腐烂的画布,若干儿童玩具,地上还有几个木质而且损坏了的吓人箱。逢魔夜顿时知道这些物件来自何方,也就不再多看一眼。
跟随着凯尔特的脚步,两人到达了用于藏匿小新泽西的农舍内,农舍很安静,零散地放了两三台打谷机,打谷机基本都锈蚀了,表面绿色的喷漆也显得陈旧不堪,剥落不少。不知从什么地方溜进来的野猫机敏地弓着身子,摆出逃亡姿态,在凯尔特两人进入农舍后,它们作鸟兽散,其中一只大一点的黑猫叼着只奄奄一息的老鼠。
它躲到高处,用淡黄色的眼睛注视着逢魔夜,逢魔夜也朝它挥动手指。
一般的小动物都能看到恶鬼或是幽灵一类的东西,逢魔夜身为恶鬼血腥味不重,自然不会引起猫咪们的反感。
“猫?”
“嗯,看起来不少……这里有一个热闹的家庭吗?”
伊莎贝拉笑笑。
“猫啊,长大之后就会离开母亲啦,就像我们一样哦,这帮小可爱才不是家族吧……”
“彼此不认识,最后聚在一起,这难道不能算是家族吗?嗯?”
被凯尔特这么一说,伊莎贝拉若有所思,扑哧一笑。
“那两个家伙……摆脱阴霾了吗?”
“才没有,你可太小看人类了吧?人啊,没这么容易忘记痛苦,也没那么容易完全伪装自己……那两个人身上的‘悲痛’正不断地上涨,焦虑不安,已经在崩溃边缘了呢……”
逢魔夜摇摇头,长叹。
“伪装吧,伪装吧……就像悲剧的暴风雨到来前的平静水面,两叶扁舟紧挨着漂浮在**之上,终会被大浪吞噬的吧。”
如果在知道真相之后……两人仍未失去自我,那么……
“放我下来吧,幽鬼。”
幽鬼大吃一惊,主人居然叫了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外号,但这么正经的逢魔夜,让幽鬼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借我用一下,你的身体。”
说罢,逢魔夜的意识完全转入了幽鬼的身体,幽鬼两眼一黑,意识被挤出,漂浮于空中。
双瞳漆黑,这是幽鬼的身体被逢魔夜完全占据的征兆。
化为实体,伊莎贝拉出现在了两人身后。
“两位,恕我打扰。”
“什么人!”
凯尔特将伊莎贝拉拉到自己的身后,做出了战斗架势。
“是你……刚才难道没受够吗?居然还戴了耳机……难道你还有其他的同伙?哼,我会怕你吗?我可不会对一个拐卖儿童的疯魔手下留情,来多少都一样!”
轻触耳边的“翻译官”,逢魔夜对二人深鞠躬,凯尔特呆滞了一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在下很抱歉,关于刚才发生的一切。”
“你……对,就是你们,屠杀了那么多孩子……”
“但,抱歉,在下抱歉的,不是我的屠杀,因为我什么也没有做,在诸位到来之前,在下甚至不知道一直以来蛰居的房子里,有这种东西。”
逢魔夜再度鞠躬,凯尔特更加不解了。
“你……等等,你不是被我们打残了吗?那样的殴打之后,为什么你……”
“因为这个。”
向两人展示了自己漆黑的双眼,如宇宙一般深邃无光的双眼,是两人在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曾见到的,凯尔特紧张地后退两步,伊莎贝拉迅速地给了他一根草叉,凯尔特摆开架势,准备迎战。
“我无意战斗,我无意伤害你们,我也无意让这一切发生……”
“那么说,你果然还是拐卖组织的一员吧!说,新泽西在哪里!”
“我知道新泽西,但是在这之前,我想知道一些事,了解之后,我会让她出现在你们面前。”
“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也不知道,也许你们会相信政府,相信警方,相信他们当初做出的‘我会救出她的’这样的承诺,也许你们会相信我是人贩子,也许不是。到底是什么呢?一试便知。”
说着,逢魔夜上前一步,凯尔特紧握手中的草叉,警告着逢魔夜,逢魔夜不言不笑,只是靠近着。
“不许再靠近了!听好!站在那里!好……既然你一意孤行……”
言罢,草叉直直地插向逢魔夜,伊莎贝拉尖叫,拉不住盛怒的凯尔特。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两人为之失色——钢叉确确实实插进了逢魔夜的身体,不,只能说是穿过了逢魔夜的身体!
钢叉插入的胸口,被逢魔夜有选择地灵化,完全免疫了物理伤害。
“这……”
“好了,听我讲,好吗?”
单手握住草叉的金属叉头,随后,在“念”的作用下,原本就锈迹斑斑的叉头裂解开来,碎成红泥落在地面。
“我是你们通常意义上的神灵。我掌管亡者,我在你们口中,可能是奥西里斯,可能是赫尔,可能是阎罗,总而言之我是你们人类口中的死神。”
逢魔夜面无表情地说着,内心却忍不住想开怀大笑。自己终有一天居然也现身于人类面前,居然还自称死神。
“死神?怎么可能,这个世界应该是没有神灵的……”
伊莎贝拉轻声说道。
“也许有,也许没有吧,也许我的出现是二位共同的幻觉,也许我的出现,就是全人类的幻觉呢?”
逢魔夜这么说着,轻笑一声。
“你们在寻找的人,是谁。”
凯尔特感到一阵晕眩,将手中的木棍再度挥向逢魔夜,依然没有任何作用。脱力的手臂将木棍甩到一侧,他无力地回头,看向身后若有所思的伊莎贝拉。
“妹妹……你觉得……”
“没关系的,哥哥,说吧,如果他是正常的人类……怎么可能免疫物理伤害呢,你说是吧……而且这里的气息,这里的悲鸣……完全有可能引来死神,不是吗……”
是的,或许这里,就是地狱本身吧。
“小新泽西……是我们的妹妹,我和伊莎贝拉的妹妹,我叫凯尔特·爱因斯坦,那位是我妹妹,伊莎贝拉·爱因斯坦……然后,我们来寻找我们的小妹,也就是新泽西·爱因斯坦……我们一年前失散——她被拐了,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调查着,终于找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