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跟随，这似乎是已经成为了现在的逢魔夜唯一能做的事。

趁着幽鬼不在，逢魔夜试了多次对两人下杀手，但不论哪次，都无法成功。两人对于逢魔夜而言，如同加了香精的高仿塑料食物对于人类，都是能看能闻不能吃的。渐渐逢魔夜也放弃了这个念头，毕竟只有内心险恶或是人理丧失的人，其人心才有丰富的味道。逢魔夜渐渐认识到眼前的两人，他们的心不可能有多美味。

除了焦虑和困惑，两人的举动和言行，都表现出了一种奇妙的，正面的“念”。伊莎贝拉温和善良已经难以入口，跟别提极强的人文关怀这方面，对于逢魔夜这种倡导选择性猎杀的恶鬼来说，这简直就是砒霜。相比之下，凯尔特身上的负面“念”就丰富不少，怨气，恨意，杀意，暴怒，等等等等，这家伙讲道理是一个不错的食物来源，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提不起食欲。

“凯尔特？手怎么样了？”

伊莎贝拉拨开一层腐烂的麦草，发现下方有几具烂透了的老鼠尸体，手忙脚乱地将其掩盖回去。手掌受伤了的凯尔特，这次行为温和了不少，只是用半截球棍撩开一些不得了的腐烂物，窥视其中是否有藏匿什么。

“我说，两位啊，根本不可能有人会把一个大活人藏在这种地方的吧！”

逢魔夜无奈地笑着，跳起了轻捷的舞步。

逢魔夜很少遇到人类，遇到了也会被幽鬼严格管控，完全没有接触的机会，这倒是让逢魔夜渐渐变得寂寞起来……

能够在两个人类之间翩翩起舞，引吭高歌，也是妙事一件，难道不是吗？

逢魔夜在丰沛的“念”之间快乐到玩我，这一幕若是让其他恶鬼看见了，非得惊掉下巴不可……

不过说来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逢魔夜是恶鬼界的稀有生物——她推崇选择性猎杀。

“非恶人，不杀；非必须，不杀；非独处，不杀。”

这是逢魔夜被恶鬼们抛弃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简而言之呢，恶鬼之中没什么好东西，以大范围恐吓人类为乐的，以杀戮为消遣的，以在公共场合制造恐慌为乐的……逢魔夜觉得这样不行，是危险的，是不合理的，于是提出了“选择性猎杀”的新猎杀法，试图将恶鬼们的捕食面限制，也能保证行为不高调，避免被捉鬼人捕捉……

但是恶鬼毕竟是恶鬼嘛，就像传说中的诸多恶魔和恶鬼一样，他们才不管人类的看法。

瘦长鬼影嗜好捕杀人类儿童；恶魔瑞克嗜好在镜头下展现自己若有若无的鬼影；裂口女喜欢制造传说，传播恐惧；伊莎贝拉·巴陶里夫人喜欢游荡在街头，掳走处女……

逢魔夜想到这些，便忧愁起来。

自己难道真的不配做恶鬼吗？大家（恶鬼们）总是说自己太善良，比起恶鬼，更像是念缚灵啊，欢愉鬼什么的，猎杀的目标也都是一些出逃野外的人类极刑犯。

正因如此，逢魔夜的名字几乎没有人类知道，也没什么人恐惧她。

长叹一口气，却发现两人已经搜索完了这粮仓，前往摆放联合收割机的机棚。

“啊啊，等等我啊两位！你们身上的‘念’超好吃的！！”

逢魔夜招着手，化为灵体冲到了两人的身边，却发现伊莎贝拉在凯尔特的怀里，痛哭起来。

逢魔夜不解，她看向两人面前那被掀开了盖子的木桶，瞥见了令她为之沉默的一幕。

这木桶与之前见到的，截然不同，桶身呈暗红色，不像是刷漆上去的，倒像是从木桶的缝隙之间溢出的，沾上不明布料和同样的暗红色液体的桶盖躺在一边——就在那伊莎贝拉的脚边，她奋力伸着腿，想要踹开那桶盖。

凯尔特紧咬嘴唇，眼眶微红，一脚将那桶盖踢开。

逢魔夜注视着桶内的东西——白花花的，比较零散，挂着点破损的布料，很明显，这形状就是每个人类都不愿看到的，但是存在于自己的体内，用于支撑身体的东西。

桶里头的是什么？

不言自明。

凯尔特紧紧捂住伊莎贝拉的嘴，她痛苦地呜咽着，很快便止不住地哭泣起来，逢魔夜皱眉，她感知到了令人窒息的“念”，大量的，高浓度的绝望。

“惨绝人寰……”

凯尔特这样说道。

“灭绝人性，灭绝人性……全都是……这里的桶里难道全都是……”

逢魔夜从沉默中惊醒，她愣着，环顾四周，自己以前完全没有察觉到的，周围大大小小居然摆放了数十个这样的木桶。伊莎贝拉仰起头，惊声尖叫起来，随后将脸紧紧埋在了凯尔特的胸口。

凯尔特紧咬嘴唇，几乎溢血，想要叫喊什么，却闭上双眼。眼皮如雨刮一般，将眼眶中流转的苦泪挤出，滴落在伊莎贝拉的肩头。

“主人？主人！”

远处传来了幽鬼的脚步声。在两人巨大的“念”的影响下，幽鬼通过逢魔夜接收到了溢出的“念”，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就连那侍者服都自动缝补了起来。

“主人……我一直在……找你，那个……主人？”

幽鬼看着逢魔夜失神的双眼渐渐对焦到了自己的脸上，尽量不让自己展现出焦虑的神情。

“那个……主人，我……幽鬼回来了。”

“嗯，没事就好……”

“我，带来了一点东西……刚才无意间发现的，在一道破碎的门中……似乎被两块夹板夹在其中，嵌进了门里……那个，我读了一下，我觉得……主人应该不要看的比较好，但是如果我捡到了，不交给主人的话……实在是……”

“念。”

逢魔夜面无表情。

“真的吗，主人……”

“恩，是的，念出来吧……你难道感觉不到吗？这本书已经是念缚物了……”

逢魔夜摇摇头。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呢？是因为我把注意力放在了两人身上，以至于木门中镶嵌了这样的东西，都感觉不到吗？

幽鬼点点头，深呼吸：“关于……《关于12月至次年4月的货物处理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