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第一个年头了哦,祝贺你呢亚鲁小子,在这个孤独地狱里面生活了一年咯。”医生这样说道,将蛋糕放在了桌面上。“来来,病人们的喀秋莎,动手吧,把这个邪恶的象征斩杀。”医生这么说着,煞有介事地将一个写着“邪恶”的巧克力牌放在了蛋糕上。
“好啦医生,不要被维基百科先生影响,来……”说罢,将那写着“邪恶”的巧克力派塞进了嘴里。
“好啦两个巨婴!今天可是悲惨先生的一周年纪念日啦!”佝偻老人这么说道。
“你们三个人轮流叫我的外号真是幸苦了啊……谢谢你们,这一年来,和大家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亚鲁维奇这么说着。
时光飞逝,亚鲁维奇进入收容站似乎是一秒前的事情,终于迎来了这个日子,所谓的“出院日”。
只要是在收容站居住的病人,每一年都会被审核一次身体情况,只要情况允许,便会被允许回到社会。亚鲁维奇作为一开始就没有丝毫问题的正常人,到了这个时间,就要和这个小小的收容站说再见了。
蛋糕被享用完毕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出头,喀秋莎近日为了办理亚鲁维奇的出站手续而奔忙于城市和乡村之间,在这期间,喀秋莎了解到亚鲁维奇的家庭的情况。
母亲因为失明而领了一大笔补助金,据说是遗传性心脏病,这一家的长兄和小妹分别领取了大病补助……喀秋莎心里有数,这群不老实的家伙大概又在作假。
湖南的厨房内,有两个忙碌的身影,正在收拾派对之后的残局。
“说起来,老乔不走吗?”
“他啊,你觉得他拥有在社会上生活的能力吗?真是……这个地方可是‘收容站’啊,是被家人乃至是社会抛弃的家伙们的温暖小窝……你啊,虽然说真是这样,但是差不多了吧?你也对这种不劳而获的日子厌烦了对吧?”医生这样说着,将剩下的低脂蛋糕装在碟子中,用腰顶开了电冰箱,将蛋糕放入其中。
“这样啊……老乔果然还是……你们要照顾好他哦,我也会回来的。关于不劳而获嘛,我倒是挺喜欢的,乞讨的时候,基本也算是不劳而获吧?”亚鲁维奇苦笑着,将四个马克杯分别洗干净之后,将老乔、喀秋莎和医生的放入碗柜。回忆起昔日常常放在一起的四个马克杯,心底里总是有些不快,随后将自己的马克杯也放入其中。
“怎么,不带走吗。”
“一家人最重要就是整整齐齐嘛。而且,这个杯子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吧?”
“……它的旧主,差不多要去看望一下了呢,明天可以吗?维基百科,就在城郊的墓园,顺路的……我和喀秋莎也会去。”医生将四个杯子倒置,关上碗柜门,按下了高温消毒按键。随后他走向案板,看了眼零散的生菜丝,倒吸一口凉气。
“真恐怖,我们晚餐的沙拉,忘记了生菜丝?”
“没差啦,倒不如说加上了生菜丝,就吃不完了哦……要不,当早餐?”
亚鲁维奇如此建议着,医生点点头。医生取下保鲜膜,将生菜丝封好,放入冰箱。就在此时,医生发现冰箱内有半瓶开过的红酒。
“谁啊,红酒放冰箱里……说起来——”医生看向了亚鲁维奇。
“两个杯子够吗?真怀念啊,一开始的时候,喝了你们一整瓶红酒来着。”
将高脚杯放置在案板边,没有多余的装饰,甚至没有正确的氛围,两人装上酒,轻轻碰杯。这样的快乐是亚鲁维奇不曾体验到的,在这一年里,和喀秋莎,老乔和医生一起,孕育了无数回忆。初夏种下的花球;后院里饲养的,被医生治好的牛;在浴缸里养自己在河边捡来的乌龟的老乔;差点将未处理的河豚送上餐桌的亚鲁维奇;四人一起在后院的墙上作画;为迷路的孩子找到家;在城市组织对乡村的捐赠……多么美好的回忆,像走马灯一样在亚鲁维奇的脑海中旋转着,在眩晕和睡意下,医生吐得到处都是。
第二天遭到了喀秋莎的怒斥,两人乘坐乡村巴士前往墓园,他们没注意到,从离开收容站开始,就有一个身材臃肿的家伙尾随而来。
“杯子的主人是?”
“那个可怜的老太太,就是在你来之前咽气的老妇人,是个乐观的老人,在救助站呆了很久,然后在我和喀秋莎之前转到了我们的收容站来……走得很安详的那位。”
“是吗?真希望她能睡个好觉,今天去不会打扰她吧?”亚鲁维奇看了眼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看见了老妇人的画像。这是医生的笔记本,一直以来用来记录病人的情况。
“看起来真是慈祥呢,她叫什么?这里只有外号哦……叫‘摩卡’?不会有人真的叫这个的吧?”亚鲁维奇微笑,看了眼远处山头上渐渐可视的墓碑,一块、两块、三块……最后,是漫山遍野的墓碑,犹如青灰色的原野,令人不禁忧郁起来。
“我说,医生,人啊,没了之后都是这个样子吗?被埋在地下,上头插个碑之类的可有可无的东西,然后等着长草?真是……总感觉很悲伤呢。活着的时候不管多么光鲜亮丽,死后也就只有那么大个棺材,那么高的草,那么大个碑,那么点的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生老病死,医生这一行见多了,但是不论见到多少次,医生都不可能适应……人的分别本就是一件大悲剧,自己牵挂的人不能见面了,纵使有再多的画像照片,你也知道,这里面的她,不是真正的她了……是吧?”医生这么说着,接过亚鲁维奇手中的笔记本,抚摸着老人微笑着的脸颊。
“啊……啊对啦,医生,你和喀秋莎小姐……是不是结婚了?”亚鲁维奇突然问道。
“嗯,是的……一开始就喜欢她嘛,这就是所谓的暗恋吧?后来表白了,才知道她也一直暗恋我什么的,互相拖延了五六年呢。”医生这样温暖地笑着,翻到最新的一页,也是最后一页。
“亚鲁维奇,有笔吗?”
“嗯,给你。”
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漆黑的钢笔,随后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墨水盒,放在稍有动荡的车厢内。
“谢谢你,亚鲁维奇。”
医生这样说着,接过了笔。
黑影从车厢最后一排走了上来,医生看了眼黑影。
“时间到了哦,亚鲁维奇……抱歉,我一开始……就不该撒谎的,永别了,我的朋友,有一条路我们都得走,不过是谁走在前,谁走在后。”
“嗯,什么?”
医生在本子上写下了一段话,转过来,出示给亚鲁维奇。
亚鲁维奇瞪大了眼睛,气都喘不上来。
——终——